第一百十六章 年长时

    时间永远是最伤人的一把刀，它藏在我们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最后留在我们的脑海里，留在我们的心里。

    很长一段时间，奶奶都不愿意见到黄三安。甚至她的弟弟们跟他提起那个好久都没有见过的哥哥时，她也会很生气，生气到不肯吃饭不肯说话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而另一边的黄三安也因为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寝食难安，他的父亲也不愿意让他跟奶奶接触。

    至少有四五个月，两个人连一面都没见着。甚至彼此都以为可能从此以后都要在相互的世界里消失了，可是黄三安不想这样，奶奶也不想这样。黄三安终于忍不住想要见到奶奶的欲望，他决定做一个胆大的决定，不论这样做能不能让奶奶原谅他，他也决定要这么选择了。

    “爸，我想做个裁缝。”

    “你说什么？”

    “我想做个裁缝，给很多人做衣服，让他们都有衣服穿。”

    “你是不是被那个女孩子迷晕了脑袋了你，咱们家这么大的家业你不要你跑去做裁缝？”

    “爸，从小到大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这回我真的想告诉你。其实我不喜欢做生日，我只想缝缝布料，做做衣服。”

    “是不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这样的话你都说的出来！”

    “爸，这是我心里的想法。”

    “好啊，心里的想法是吧。你要做裁缝你就别当我黄家人，你给我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那是十几年来，黄三安的父亲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他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可是就那一次因为自己的儿子气到发烧卧床好一阵子。那天，黄三安也跑出了他们家的院子。拿着给奶奶做的衣服跑到了奶奶的家里，想见她一面。

    当黄三安出现在奶奶面前的那一刻，两个人的眼泪都情不自禁地留了下来。青春时代的荷尔蒙永远来的那么多，即使没有任何经历的两个人都明白彼此的情谊。那就是喜欢，所谓的日久深情在那一刻表露无遗。

    黄三安的父亲找了他很久，气话归气话对他来说儿子还是最重要的。他希望让黄三安留在家里慢慢劝，应该能把他给劝回来。可是黄三安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放弃了家业就是做一个裁缝，这样黄三安的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一直卧病在床好几年。

    “儿子，你真的就那么不喜欢做生意么。”

    “爸，我知道我这样做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可是儿子真的只想做一个小裁缝，这样就够了。”

    “我知道了，那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爸，你快点好起来，我给您做一套您喜欢的中山装。”

    “好。”

    最后，黄三安的父亲还是饮恨而终了，至死也没有船上黄三安给他做的衣服。迷茫的黄三安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他知道父亲从生病到去世都是因为他的原因才导致的。他想让自己心爱的人从此以后不会没有衣服穿，更想让她船上自己做的衣服。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到死都留下遗憾。

    奶奶很快就知道了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他想到黄三安的身边安慰他，希望能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给他一点心理上的慰藉。可是黄三安去世以后黄家就乱成了一锅粥，巨大的生意担子落在了黄三安的肩上。可是不管他的母亲再怎么劝阻他都不愿意继续做玉石生意，那些之前黄家的生意伙伴看到黄三安这么没有出息于是纷纷和黄家断开了联系。很快，黄家的生意破产了，黄三安也把自己最后一位亲人也给气死了。

    曾经辉煌的富贵人家就这样家破人亡，看着黄三安长大的佣人们也离开了黄家，离开了这个昏了头脑的少爷。莫大的宅子从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他拿起了自己给父亲做的中山装。他的心里很难受，但是却没有留下一滴眼泪，不是因为他铁石心肠，而是无论怎样他都哭不出来。

    奶奶很想去找他，想陪在他的身边，哪怕从此穷困潦倒一生也愿意陪着他到老。可是，她的年纪不小了，奶奶的父亲知道她喜欢黄三安。可是如今的黄家早已物是人非了，曾经的钻石王老五也变成了即将沦落街头的乞丐。生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总不能就这样白费嫁给一个穷鬼吧。正好当时我的太公也看上了奶奶，黄家落寞后徐家成为了最富有的人家。甚至，徐家的含金量比曾经的黄家要多出一倍，这样的大户人家看上了自己的女儿。就算是棒打鸳鸯，把女儿嫁出去过好日子总比嫁给一个穷鬼潦倒一生的好吧。

    奶奶没有反对她父亲的想法，同意了嫁给爷爷。他知道自己家里很穷，父亲年纪也大了赚不到什么钱，几个弟弟没有念过什么书将来还要成家。这没有钱怎么供这么多人养活，自己嫁出去家里就能拿到不少的彩礼钱。于是，这让她后悔一生的婚姻就这么开始了。

    黄三安听说了奶奶出嫁的消息，他知道自己现在早就已经配不上奶奶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了她放弃了庞大的家业去学裁缝，甚至不惜气死了自己的双亲弄的自己家破人亡身无分文。他没办法明白为什么他为了奶奶付出了自己的全世界最后却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上天对他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

    黄三安没办法原谅自己，心里也过不去这道砍。他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收拾好了行李只留下了一座死宅。从此就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一直就这样，奶奶也没有了黄三安的音讯。她曾经想无数次忘记自己辜负的那个男人，可是每一次想忘记却有记起他从小到大的样子。

    “闺女，你没有嫁给那个黄三安，都是爹的错，可是，爹也是为了你好啊。”

    “爹，我没有怪你。我早就把他给忘了，只要家里过得好我就好了。”

    “好，不怨爹就好，不怨就好。”

    “恩。”

    黄三安也忘记了自己到底走过了多少个城市，也忘记了自己到底走了多远。只是后来，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让他回到自己家乡。他偷偷地回到了自己屋子里，打听了一下奶奶的情况。他知道了奶奶已经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日子过得很好。他没有想过去打扰奶奶的生活，而是留在了家乡取了个媳妇儿。

    奶奶知道他回来了，可是也同样没有想过要跟他见面。她看着黄三安取了妻子组了个家庭就放心了。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也算是有人陪着了。只是因为他以前在村里就很少跟徐姓的人接触，走了多年以后很多人都忘记了他名字。王裁缝去世后他接了裁缝店，所以很多人都管他叫黄裁缝的，但是叫裁缝的居多，毕竟这是徐姓人的地盘。以前承认他们的姓完全因为有钱，现在他们家落魄了自然要忌口。

    可是有句话叫身在曹营心在汉，裁缝的妻子发现他并不喜欢自己的时候就离开了裁缝。于是，裁缝就又开始了自己的孤单的生活。可是，无巧不成书，当时爷爷想要做一几件衣服当做新年的礼物送给家里的所有人，然后就请来了裁缝。

    这是时隔好几年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有苦涩，有遗憾，还有一份期待。

    “你，还好吗，听说你有儿子了。”

    “我过的还不错，儿子他在上初中了。你这些年过的还好么？”

    “我？我过的一般般吧。”

    “恩。”

    从那以后，裁缝和奶奶一直保持邻居的关系。偶尔见面还是会聊上几句，但是关系也就仅此而已了。其实裁缝很喜欢远远地看着奶奶，他知道爷爷对他不好。可是当时的他，又能做什么呢。人家家大业大的，怎么跟人家比？

    过了些年，奶奶也快步入中年了，曾经的貌美如花也变成了现在的风韵犹存。爷爷赌钱输光了所有的家业，接着又坐牢去了。裁缝很快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他觉得这可能是上天用来弥补他的机会，于是开始趁着奶奶有空的时候找她想要再次联络感情。具体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总之他就是办到了。

    “你还会再次接受我么？”

    “可是，你不是已经娶过媳妇儿了吗，怎么可能还喜欢我。再说了，我儿子都已经娶老婆了，人老珠黄的，没有以前好看了。”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恩。”

    后来的故事你们就都知道了，说起来这也算是一段被现实残酷所折磨过的爱情。只是站在我的角度来看这段感情是令我羞愧的故事，可是在他们的眼里，这是一段感天动地的感情。

    裁缝躲在角落里，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叫黄三安，想起了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决定为了她勇敢面对一次，哪怕到时候头破血流，也不会觉得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