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斜阳镇江湖轶事五（苍洲）

    以前就有所好奇了，小二现在正好有机会，就想跟掌柜的问个明白。

    因为老板娘很温柔，对他很好。问什么都告诉他。

    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温柔、可能总会因为这个那个打他两下，但他知道姐姐是关心他的。而且，其实也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比他爹揍他下手轻太多了。掌柜的那只细嫩小手拿扇子拍一下，都赶不上他爹一只手指的力气。

    对于小二的问题，掌柜凑到他耳边才悄声说道：“傻孩子，因为贵呀！你知道官盐什么价钱吗？”

    “不知道。”小二摇摇头，满脸茫然。

    “那姐姐现在告诉你哈。”老板娘耐心的给他算了下账：“首先，咱们按斜阳镇用的最多的十升斗来算哈，也就是一斗盐有十升的那种，一升盐四斤重，这个明白吧？那么斜阳镇这边的官盐呢，价钱大概是米价的二十八倍。每升价格要卖一百四十文，一斗就是一千四百文钱啊？接近两贯半的价格了。咱们客栈的菜本来就利润低，再用官盐，实在负担太大。可私盐，一升才卖二十文。一升就能省下一百二十文钱，买一斗才花二百文，完全是七分之一的价格。”

    “啊……”听得不由得发愣，小二还真没想到差距那么大。

    确实，这和自己家做菜不一样，客栈给客人端上的每盘菜该放足盐的都要放足。或者也是有盐分的酱油等等，都成本很高。可不能像平时人们做菜为了省盐而吃淡食、尽可能少的放盐。

    好些菜，盐不给足了不会好吃。何况还有一大堆腌制品都要用到盐分。

    客栈一天运行下来，盐量着实消耗不小。

    虽然不买官盐确实不合法，但也难说就真的做得不对。官府控制经营把这种生活必需品卖的这么贵，确实难免有人私下经销。

    而且，既然私盐贩子冒着死刑的风险贩盐，就必然是有很大利润可图。可就算如此私盐价格还仅有官家的七分之一，那造价肯定是很低。

    私盐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可能有杂质了。黑心商贩会往里混沙子等等。不过掌柜的说她认识的这个贩子挺可靠的，卖的盐质量都不错也不缺斤少两，跟官盐没什么差距。

    “可、可是……”小二琢磨了一下自觉不对，便赶忙又问道：“掌柜的你只买私盐，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吗？明明开客栈要用很多盐，但官家的盐店却从没见你采购，肯定起疑。”

    “没关系，你看姐姐我像那么傻的人吗？”在摆出一副神秘表情之余露出些许微笑，老板娘摇了摇兔耳，狡黠的说道：“官盐我当然也是买了的啊……和私盐混在一起用嘛。一半一半的，谁看得出来？”

    原来如此！

    小二还没想到居然有这种办法，恍然大悟。显得颇为佩服。

    在谈完这些后，掌柜的心有余悸，仍然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小二千万别把刚刚说这些讲给别人听。小二自然是连连点头，决计将一切烂在肚子里面，绝对不会出卖掌柜。

    光是想想她被押到集市上处刑、一刀下去头首分离只剩断颈的血腥场面，小二就吓得浑身发颤，差点把端给客人的菜撒到人家衣服上，还被掌柜骂了一顿：听看过砍头的爹娘说，那脑袋力气砍大了没落进筐里，飞出去后还在地上滚来滚去。甚至可以在几秒内再眨眨眼、做出些别的表情。吓人得很。

    他不想去想了，但还是总抑制不住的去想掌柜的可能会被官府抓走砍了，因此闷闷不乐，没心情再端菜。看他状态不好，掌柜的拉他进屋来问后知道小二在担心什么，才先是满面惊讶的一愣，进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安慰姜狗蛋说别再怕了，回头再吓出病来。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姐姐就算真死了也不会变鬼找你。以后每年清明记得给我烧点黄纸钱就行了。

    可能老板娘是想安慰他一下的，可说出口的都是在开他玩笑。

    这么一开玩笑，不禁吓的姜狗蛋反倒吓得更厉害了。大晚上还做了个噩梦，在伙计房睡得很是不舒坦。

    梦中，自己站在刑场边，眼看老板娘被压上邢台，一直以幽怨的眼神盯着自己。甚至被砍掉头颅、脖颈血喷如柱后，她的脑袋飞越过筐子还滚到自己面前，依旧用那种哀苦的神色盯着他看，最终竟然以气若游丝的声音挣扎着开口说道：“都是你……害我变成这样！”

    哇的一下，小二就吓醒了。因为喊得太厉害，很快跑堂大哥、跑堂妹子和掌柜的就都跑来看了，只有账房妹子睡得跟死狼一样，听都没听见。

    原本大家被这么大的叫喊弄醒，还以为出事了。并且纷纷脑补为是进贼了、床上有耗子、见鬼了和尿床了等多种具有丰富想象力的遭遇。结果知道只是做噩梦后，甚至特意拔了剑过来的跑堂妹子一副扫兴的样子，说还以为床上有蟑螂呢，没想到多大个事。

    掌柜的先是转头吐槽了一下“你拔剑难道就是准备砍蟑螂的吗”，然后又叫两个伙计没事了、先回去睡觉吧。接着坐到小二床边，轻声问他是不是又因为白天那事做噩梦了。

    “嗯。”小二点点头，跟她说了噩梦详情。

    接下来，掌柜满脸露出无奈又欣慰的笑容，跟他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别再想太多，并加以安慰。

    “姐姐不会死吗？”他还是很害怕，怕哪天有官差把她押走。

    “嗯……会不会呢？”老板娘想了想，笑容虽然一时间变得有点坏坏的，但那神色里还是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无奈和似乎被长久压抑的悲伤与不安，似乎并不只是想逗逗他而已：“其实我很想说不会的，那样能让你安心点。但抱歉不能给你这么不负责任的承诺，免得你真相信了，到时候觉得姐姐是个骗子嘛。”

    “为什么？”小二开始有些慌了：“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啦！姐姐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也别太往心里去。”老板娘摸了摸姜狗蛋的头，轻柔的开口说道：“每个人命里……自有定数。有些残酷的事呢，怎么躲也是躲不掉的。要能坚强面对每一个身边人的离开，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