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有女卿橙
声音震撼,就好比有人附在自己的耳朵旁,用尽全身气力在以咆哮的方式同自己讲话,震荡得道牧整个头颅都跟着一起阵痛。 眼睛一闭一睁,眼角画下两行妖艳血泪。黑黝黝眼眸子,再度染上血色。很快,道牧的视力恢复,眼前又是空荡荡的小巷子。阴风依然在呼呼拍脸,又冰,又刺,又痛,又毛。 胖子男厨与他人对骂声,众人嘲笑声,指责声,猜码声,碰杯声,欢笑声,再次填充入耳。 “唯圣人出,自我牺牲,才可扶正天纲?可惜,小道不是圣人,功德都是他人偷天换柱赠予我。”道牧打个寒颤,心神归体,宛如隔世,方才的遭遇就像是一场梦。 “我老爹才是圣人,我只不过是个苟且偷生之人。” 道牧清楚记得胖子男厨在不久前,指着道牧的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支支吾吾。 现在,胖子男厨那捂嘴的手掌,还未顺势放到脖子以下。尽管胖子男厨在同其他人互骂,但他脸上的惊恐状,并未因为愤怒而消除。 道牧综合猜测,方才自己在黄泉路的遭遇,不过才去二三息。 “肃静!”道牧猛地回头,直瞪那个叫嚣得最凶的摊贩。血色星眸寒芒湛湛,一股天境牧道者的威势弥漫开来。 众人如同被扼住脖子一般,心中、喉咙间,都憋着千言万语。将一个个人憋得脸红耳赤,想要说出来,就是说不出来。就跟一根鱼刺扎在喉咙当中,无论你用手指怎么去扣,都没有用处。 此时,对面街头,依然轰轰闹闹,炒菜声,猜码声,大笑声,小孩嬉闹声,声声不绝于耳。道牧这条街,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停止流动,人们唯有耳朵和眼睛还能使用。 这个时候,人们方才想起来,道牧是牧苍之子,是个牧道者,传说修为已臻至天境。 “这,这,这……”胖子男厨丝毫不受影响,一会儿指着人群,一会儿指着道牧,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他本来以为道牧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牧道者,毕竟坊间传说得最多的,还是道牧空有一双妙眼,因为这双妙眼,使得修为很难精进。 “牧少爷,炒糯米饭和三炷香火的钱,就当是草民请你。”胖子男厨方才从道牧的眼睛中看到黄泉路,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对道牧如此大不敬。 凡俗金钱,在道牧看来犹如粪土,他比较在意的是胖子男厨这个人的独特品质。于是,道牧建议他过两三天去谪仙楼报道,以后这条小巷的供奉与维护,就让胖子男厨来做。 “维护?”胖子男厨回望小巷子,地面干干净净,地板整整齐齐,“还要怎么维护?”话才落,想到这里有鬼神,本就差不多消失的脖子,不由缩了一下,模样甚至滑稽。 道牧闻言,只是抿嘴淡笑,接着双手掐印,脚踏步罡。印成,脚下荡气四方,吹倒临近的人,将道印打在小巷口。 轰轰轰…… 巷头巷尾都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石碑,石碑下还都有一个大香炉。碑上刻有牛头马面,只是眼睛好像少了什么。 只见道牧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将牛头马面的眼睛染红,并在石碑正中空白处,以血液写下十个字,“不知者无畏”“不知者无罪”。 人影一闪,道牧来到巷尾,巷尾的石碑上刻有黑白无常,眼睛也少了精神。道牧再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将黑白无常的眼睛染红,并在石碑正中,空白处,以血液写下八个字,“一见生财”“天下太平”。 道牧在巷头巷尾的,都插上三炷功德香火,并在每一块石碑的左右空隙处,埋下两根藤种,藤种交织成两个功德箱。 道牧告知胖子男厨,功德箱中的钱财,每个月有多少结余,就看鬼神们的意思。切莫贪图钱财,也切莫拒绝钱财。 阴间对于阳世,一向赏罚分明。该是你的,你就要,不是你的,你莫动。苍天有眼,地下有鬼,保持现有的本心。 一个伟大的人物之所以伟大,不是因为他一生无错,而是他的一生都在做一件对的事。 对的事,一般都会被常人所不解,嘲笑,甚至唾弃。这就是为何他能够成为伟大的人物,而那些常人永远都是常人。 “别忘去谪仙楼跟掌柜报道,鬼神虽然会庇护你,但是还需阳间做帮衬,否则你也会活得很艰难……” 话刚刚落下,道牧阿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街道上的人,随之恢复行动能力。嘶呼嘶呼,用力的呼吸着,就怕下一刻不能再呼吸,胖子男厨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啊呀! 方才那些叫嚣的人,看着石碑大声惊呼。手抬起,食指指向香火中的石碑,又想起什么,立马收手,对着食指呸呸吐口水。 袅袅升腾如云雾的香烟中,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仿佛要从石碑之中走出来一般。 心中有鬼的人,不敢看石碑,更不敢直视石碑上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心中没鬼的人,看见石碑,大呼鬼神显灵,忍不住对石碑拜几拜,念叨祈福。 内心纯洁的人,辟如孩童们,他们不禁不觉得石碑上的鬼神吓人,反倒觉得石碑上的鬼神很威武,又很亲切,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哪怕家长大声喝止,他们都要上前摸一摸石碑,“娘亲,你看神仙叔叔对我笑!” 这一幕把家长们吓得不轻,立马把孩子拉开。对着石碑祭拜,往功德箱里塞钱,以消去孩童们的不敬印象。 人们都在议论竖立石碑的人是谁,当他们知道是牧苍的养子,道牧所竖立的石碑。谪仙城老土著们,一个个五味杂陈。 以往路过这个小巷子,或是害怕,加快步伐离开。或是不屑,甚至还对小巷子吐口水。或是淡漠,认为小巷子与其他黑巷子,没甚差别。 现在情况不同,哪怕他们猜测不出道牧的真正意图。看着栩栩如生的鬼神,就会出于本能的敬畏。 以前传说的小巷子灵异事件,再次成为人们谈论的主题。胖子男厨的遭遇,再次被提起,嘲笑的味道少了,神秘的气息多起来。 道牧,一个更加传奇的人物。曾一度认为无法修炼,十一年过去,人家已经是天牧,就跟他父亲牧苍一样,受人敬仰。 不! 道牧同他父亲牧苍不同,他的父亲牧苍和他,有着最本质的差别。 牧苍平易近人,跟其他道士都不同。道牧冰冷带刺,飘飘超然,无不散发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息。 道牧更像是书籍里,小说中,传说那样的牧道者。以孤傲超仙的姿态,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 人们又是讨论鬼神,又是争论道牧和牧苍。这一夜注定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善业火一度燃烧冲天。 始作俑者的道牧,已来到牧府门前,并且站了好一会儿。肥肥姐夫妇的气息不在,道牧心向他们应该是外出镇灾看病。于是,道牧在纠结要不要进入留住。 牧府的门匾还在,可是以前牧府的人,全都已经不再。家人都不在,哪里还是家,何况肥肥姐夫妇也不在。 “他们怕是要被唠叨死,却又对这些祈祷,大多都无能为力,只得袖手傍观。”压抑纠结的气氛中,灭心牧剑的声音忽然在道牧的脑海回荡,将道牧从悲伤的回忆中蓦地抽离。 每次都是如此,灭心牧剑最不喜欢见到道牧的那些温馨回忆。 “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他们大可不必来吃此处的香火。”道牧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拿起门把。正要敲门,种又悄然把门把放下。 右手颤巍巍自然垂落,眉目透着难以言说的没落,“既然要吃此处的香火,就得听凡人一生中的酸甜冷暖。” “你一定要跟地府过不去?”灭心牧剑声音幽森,“这种事情,他们还见得少?” 道牧咧嘴,牙齿在月光下,森森泛白,“老怪,我听不懂你是甚意思。”说着,又敲一阵大门。 “哼!”灭心牧剑冷哼响过雷。 咯吱! 正当时,大门敞开,一个温婉典雅的二十岁姑娘,在二十二个黑甲士簇拥下,款款走来。她手中还握着一本书,从半露出来的书名,该是一部炼器的书籍。 “你是道牧?”姑娘好奇打量道牧。 自己养父养母,每每回家就给她讲道牧的趣闻,对于道牧的形象,她心中有一个幻想。 直至今日看到,发现这人非常符合父母所描述的那个人,可是却要远远超过自己心中的幻想,她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是骗子。 想到这,姑娘的脸忽然一红,都忘记先向他人介绍自己了,旋即恬恬微笑,“我是赵卿橙,赵匡定和步悠的养女。” “我是道牧,牧剑山道牧,牧苍之子。”道牧报以礼节,努力做到语气不冷淡,眼睛不露寒芒,他怕吓到赵卿橙。“你父母以往经常向我提起你,说你与众不同,酷爱炼器方面” 道牧声音有点抖,就跟他背负在后,相互紧握的双手一样。“你父母在吗?”道牧的心中报以一点点希望,尽管他感应不到肥肥姐夫妇的气息。 “他们前日才出发去南部镇灾。”赵卿橙红着脸,打量道牧,觉得道牧真是越看越好看,就像是玄奇小说里面的人物,走到了现实。“你进来吧,你们一家的院子,我们都给你留着。” “不了,我还有要事。”道牧手不再抖,语气有些许丧,就像是落榜的学子。 无论赵卿橙好说歹说,眼眶都说红。道牧依然领着道牧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牧府,已是再也回不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