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楼中听雨，说东游记【三】
世间之事，总是这么的扯淡。 明明是一个自以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女人，也真的为吕洞玄付出了许多，可事情进展到了最后，她却掉头走掉了。 为什么？ 明明她是那么的向往这段感情，可她，为何不敢给他吕洞玄一点点的信任呢？ 站在屋檐下，吕洞玄眼角落泪，却没有阻拦龙女远去。 而他的对面，七名仙人此时依旧眉眼带笑。 见吕洞玄沉默不语，汉钟离摇着蒲扇走到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吕洞玄：“......” 虽然不知为何，但他总觉得这句话出现的有些突如，有些怪，就像这句话不应该是自汉钟离口中说出来的。 不过他也没心情去感怀这些了。 一路行来，七名仙人身上尘埃不染，依次走入吕洞玄家中大堂，还给与吕洞玄老夫送上了几分贺礼。 为何而贺？ 家中出了仙人，不应该庆贺么？ 天穹之上，随着龙女紫嫣的离去，那张开的紫色天眼缓缓闭合。 而稍后，在同样的地点，却是升起了一道万丈霞光。 明明之中有天音响起，像是天女奏乐，恭贺某人得道，只等他位临仙门。 而下方，早已经用书法改变了许多人心中想法的七名仙人，却是笑盈盈的盯着吕洞玄在看。 看他青衣化白衣。 看他宝剑化纯阳。 看他高冠稍束发。 看他迷离升仙华。 有些羡慕。 与吕洞玄这位天人转生的大佬相比，他们这另外七位八仙，无疑只是陪跑的。 不论是东华帝君，还是东岳大帝，都不是他们的跟脚能够比拟。 所以，当吕洞玄降世后，他们的使命就该进入正题了。 自朦胧中惊醒，唤醒己身，手中长剑倒持，吕洞玄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 又一滴眼泪自其眼角滑落。 滴答。 这，是他对紫嫣最后的留恋。 再见面时，或许，双方就是不死不休之敌了。 猛然睁眼。 神华内敛。 觉醒了前世记忆的吕洞玄含笑而立。 “恭喜道兄重获新生。” “恭喜仙长破胎中之迷。” “恭喜道友此世证得大长生。” “恭喜仙..........” 无数的恭贺声，吕洞玄含笑泰然，默然在他的心里，又是否觉得，面前这一切，就像是那东华门前吟唱名一般的无趣呢？ 真是无趣。 可又不能转身离去。 一一的接受了其余七人的恭贺，又与他们商议了接下来的行程。 下凡而来为哪般？ 为收集人间信仰，为那得道飞升。 眼下，世间昌平，既然没有战乱以施展仙法，那就只得多多除些妖魔鬼怪，以此确立神位了。 还是这么的无聊。 明明已经是天界的大仙，却还是做着这些无聊的事情。 看着其余七人依次离去，吕洞玄却没有如之前商议的那般去南山降虎，而是每日宅在家里，开始扮演其一名孝子的身份。 每日与老父闲聊，哄得起眉开眼笑。 闲来无事，在园中多栽花草。 独爱紫藤兰。 一年过去，外界世道昌盛，已然有关于八仙的名号传名天下。 多是说神仙威名，或是与山中见到仙人踪影。 这些消息，就连吕洞玄的老父也是有所耳闻，每日无聊时，还会与吕洞玄说道一些这些仙人的故事。 而吕洞玄自己，也是笑盈盈的候在一旁听着。 如果没有前世，如果紫嫣还在身边，可能，他真的愿意过着这般平淡的一生。 心甘情愿！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八仙之名传唱，随之而来的，还有各地妖魔丛生。 嗯， 很奇怪。 在妖魔乱世之时，这个体量庞大国家的军队，却是在冷眼旁观。 就像是吕家南方的南山猛虎，明明只要调去一支百人队就能挥手剿灭，可当地的官府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虎妖在山中食人，满脸焦急的想不到解决方法。 怎么办？ 张贴皇榜，着急各方奇人异事，用以降妖！ 皇榜哎！ 不说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如何有资格去张贴，只说这皇榜出世后，世间的修道大派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去接！反倒是一些走江湖、玩杂耍的一群人，为了钱，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了进去...... 奇怪么、 不奇怪！ 仙家手段又启是凡人可以理解？ 一叶障目若等闲。 基本操作罢了...... 南山有猛虎出世，没人去降妖，本应前去的吕洞玄宅在家里。 又过了八个月，一年春日来到，饥饿的猛虎下山食人。 镇内惊恐莫名，乃至于，有几家富人也不知听说了什么传言，居然求到了吕府门上。 言语间，多是恭维吕家独子，并希望吕洞玄上山除妖。 吕洞玄没动。 过了半月，似乎是虎妖闹得太凶了，引得一‘路过仙女’降世，随手除了它。 虎妖是仙女除的。 可闻得消息的众人，却是依次跑的了吕府门前，叫嚷着感谢‘吕公子’的大恩大德。 仿佛，那虎妖是他吕洞玄除了的一般。 想笑。 可吕洞玄得闻消息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闭门谢客。 依旧过着他平淡的日子。 转眼间，时间到盛夏，今年大旱，又有人求到吕府，求吕洞玄开坛作法，希望求得云雨来解救这大旱之灾。 当天去，当天回。 吕府依旧闭门。 可时间未过三天，青天白日之下，大片乌云夹杂着无数水汽，却是自大江逆流，一直到吕府所在的郡城上空，才施施然的降下倾盆暴雨。 天降甘霖！ “此乃吕家公子仙法啊！” “吕家公子乃神仙转世！” “吕家公子有大德！！！” “我等定要给吕家公子塑造金身，万万不可忘却吕家公子之恩泽！！！” 街头、酒馆、胡同、家中。 吕洞玄仙人之名不胫而走。 开玩笑，能呼风唤雨的还不是神仙么？ 该被供起来啊！ 民众们心存感激。 可这雨...究竟是谁降下来的呢？ 吕府，看着天上天雷滚滚，吕洞玄叹了口气。 一个转身，化为一道白虹，自园中冲入天穹。 云层之上，一条黑色神龙摆尾，自千里之外的入海口接引来大片水汽。 “紫嫣。” 吕洞玄唤了一声。 神龙回首，看见面色冷淡的吕洞玄，周身动作不由得一僵。 下一刻，一声龙吟响起，紫嫣却是头都不回的跑掉了。 留下吕洞玄站在云层顶端。 “嗯？这是怕我杀掉她么？” 嘴上低语一声，那把被其背在背后的纯阳宝剑，这会儿却是发出颤鸣。 似乎，它已然忍受不住屠龙的诱惑了。 “有趣，真是有趣。” 一手握剑，吕洞玄抽身，随手向着苍穹摇摇一斩。 远方，传来一声真龙的哀鸣，这道剑光，似乎是斩在了她的心房。 归家。 读书。 种田。 随着‘吕家出了仙人’这种传闻的不断传播，吕家周边，却是聚集了数量不菲的门生顾客，都希望能入了吕府，成为一名光荣的仙人的爪牙。 有了他们，这吕府所在的郡城周边，倒是安稳了许多。 日复一日。 眨眼之间，又是一年半的岁月过去。 曾经远去的七名仙人依次归来，见吕府门第生辉，也是高声恭贺。 而近日，却还是吕洞玄之父六十大寿的左近。 披红挂彩，门第生辉。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这般的美好。 寿礼当天，诸多仙人依次送上贺礼。 终南山的天精，天山的雪莲，辽东的紫金参，北海的夜明珠.....七位仙人，送了六份贺礼。 一直轮到何仙姑时，这名仙女却是冲着吕洞玄羞涩一笑。 这让吕洞玄眉头皱了皱。 果然，下一秒，就听何仙姑开口云：“听闻龙涎可延寿，区区不才，小女子却是知晓一只黑龙的位置，还请寿星稍等，看小女这就为寿星公取来....” 话音落下，何仙姑腰身一转，原地，一朵灿烂的荷花盛开。 待到荷花散去，原地，却已然没有了何仙姑的身影。 “此乃神技啊！！！” 客厅里，前来祝寿的宾客们齐声称赞，而作为寿星公，吕父也是开怀大笑，只觉得有了面子。 一扎差的功夫过去，身上衣物破损，眉目间沾染了许多黑灰的何仙姑回返归来。 其手中捧着一个玉瓶，里面装着半瓶龙涎。 “哎呀，那妖龙凶猛，可小女子还是自其口中夺下这半瓶龙涎，正好献上，送与寿星公了呢。” 说话间，何仙姑笑着行了一礼，把那玉瓶送到了寿星公手边。 一场宴会，满堂尽欢。 稍后，夜里。 吕洞玄的身影却是出现在了东海之滨。 海中，一块浮石前，黑色的神龙缩成一团，面上满是痛苦。 见吕洞玄来了，不由得冲着他哼哼了两声，转过头，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见状，吕洞玄脸上表情更为冰冷。 冷冷一哼，又是一剑斩向水面。 哗啦啦，半边海水翻腾，这一剑下去，竟是劈出了一道海沟，半边海水都为之停顿，不再融为一体。 而那条刚刚钻入水底的黑龙，此时却是委委屈屈的在水里瞪着吕洞玄。 “哎....” 似是心有不忍，虽脸色冷淡，但吕洞玄口中，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吼！！！” 水面下，黑龙开心的吼了一声，摇动着再次钻入海中。 夜色中，吕洞玄归家。 房间里，灯还是亮着的。 走入屋内，房间里，何仙姑与汉钟离正坐在椅子上，看模样，应该是等了吕洞玄许久。 “仙兄回来了啊...” 见吕洞玄不曾言语，还是何仙姑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吕洞玄看着她。 看了许久。 一直看到何仙姑头皮发麻，才面露笑容的轻声一笑：“今日我父寿辰，却是麻烦仙姑了，为了取那东海龙涎，想来，仙姑也是废了不少的心神吧？” 沉默。 何仙姑不知如何回答。 门外屋檐下，正偷看的蓝采和忍不住冲她挤眉弄眼。 “算了，你终归是一番好意，不过下次，还请不要自作主张。” 吕洞玄的话说的很是温和，可屋内外众人听到耳中，却是心下一沉。 此次下凡来，上面可是给下了死任务，一定要东渡东海才可归于仙界。 这个‘东渡’也定是要带上吕洞玄一同前去才成。 八仙么，若是缺了吕洞玄这位绝代剑仙，还如何能称之为八仙？ 归去。 数日过去，几人依次来劝，大多都劝吕洞玄‘出山降魔’以全功德。 吕洞玄闻言，沉默了许久，最终，放出了那柄一直被他背在后背的宝剑。 宝剑有灵，化光而去。 不久之后，天下各处就传来‘有仙人与千里之外斩妖除魔’的言论。 飞剑，是真的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 一时之间，吕洞玄剑仙之名大噪！ 可是呢。 吕府之中，余下七名仙人却是面露苦笑。 为何？ 只因他们的功德早已圆满，可身为八仙之一的吕洞玄，却迟迟不肯去哪东海远游。 他究竟在等什么？ 终归的，还是定不下心神么？ 迫不得已，几名仙人再次离开吕府。 神仙最是无情。 阻我成仙者，皆可杀！ 东海，有仙人以酒葫芦摄收黑龙未果。 南海，有仙人以花篮收杀黑龙不成。 长江，有仙人以无上法力想镇压黑龙，却被黑龙逃窜。 荆州，有仙人与城中突袭，惹黑龙大怒，一口吞下半个酒楼！ 一条条、一件件，黑龙的消息不断传入吕府。 稍后，就有人再次登门，希望吕家公子再次施展神通，诛了那条黑龙。 嗯，剑仙么！ 既然吕洞玄被称之为当世最强剑仙，在他们想来，杀条黑龙还是轻轻松松的！ 吕洞玄没答应。 不过，那柄仙剑每日归来时，剑身上各种妖魔的血液却是越发鲜艳。 一日日过去，这柄仙剑也不知杀戮了多少妖魔。 而这，也导致吕洞玄剑仙之名传的越发广泛。 逐渐的，民间逐渐升起一股祈求吕洞玄诛杀妖龙的民怨，而因由，竟是那妖龙在洞庭湖处掀起了大片水灾..... 天气开始转寒。 今年的洞天，似乎比往年来的更早，也更加寒冷一些。 而吕府之中，吕洞玄正盯着面前七位仙人观看，手上动作不曾停顿，一块磨刀石不断的摩擦着飞剑的锋刃。 这柄杀戮无数妖邪的飞剑，被磨刀石‘打磨’着，逐渐的，原本锋利的刃口处已然圆滑。 一直到连剑尖都不再锋利，吕洞玄才停下手来。 “此剑屠魔太多，用之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