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张 论大势
王保保敢把弟兄们的盘缠，都交给自己的堂弟保管，当然不是因为亲戚情义。 这些兄弟都是自家族人，也分不出亲疏有别。 堂弟姓王，没名字，排行第八，王八不好听，所以人们叫做王行八。他是一个做事干练的后生，胆子也大，讲义气。 头生知道一个青天大老爷，在这个世道的威力。 人治的农业社会，百姓们把知县都称为老父母，因为他们过得好坏，和老父母的品德才干息息相关。 田税秋赋，五花八门的杂税，马役，苦役，兵役，城防役，河役……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老话无错。 而一个想捞钱没有底线的官，这句话可以放大一百倍。 所以，百姓们期盼青天大老爷。 这是比后世狂热追星族更疯狂的世代传下来的期盼。 春秋赵国有君王射杀自己的爱妾练兵，让兵将们不敢违抗军令。 头生决定用这个机会，锻炼自己的人马，让手下们不敢轻易违背自己的命令。 王行八，嘴角颤抖。 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一大堆族人。 想到以前饿死的族人，现在还在营地外营忍饥受冻，族人们期盼他们早日立功，让大家早日吃上饱饭。 “八叔，咱还想吃面疙瘩。” 这是他的侄子，那双期盼的小眼睛，身后是他饥廋的，衣不蔽体的大姐，两眼慈爱的看着他。 “放心吧，等八叔回来就弄给你吃。” 临行前，王行八摸了摸小侄子的大脑袋，意气奋发，回来后一定不会让姐姐和侄子挨饿了。 “好，掌盘放心，行八一定取回来。” 见头生点头，王行八转身大步离开，同时甩下了两行泪水。 出了城。 找到了兄弟们落脚的位置，一言不发上了马。 看了一眼众人纳闷的眼神。 一股无名之气塞满了他的胸膛。 “出发！找人！” “哟呵……呦呵……” 十一位骑手，扬起了一阵风沙。 王保保真没有想到，头生能逼着自己的堂弟服软，一边敬佩，一边欣慰。 欣慰自己的堂弟，真正的长大了，能帮着自己负担起族人的未来。 “王兄弟，你去和那李公子的小厮套近乎，看能不能把他们的底细盘出来。” 王保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去隔壁找那小厮。 事情安排妥当，只等刘九思打探的消息，头生满意的走回了房间里，房间里，三人谈的火热。 更让头生没有想到是。 三人谈论的话题竟然是营地。 种先生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啊，怎么对第一次见面的外人就露底了？ 桌子上的摆放着茶杯，那年轻的公子用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乱画。 “这里是固原精兵，这里是延绥边军，这里是太原兵，而最西又有甘州兵，另外宁夏兵也可南下，死地死地。” 那年轻的公子一边说一边惋惜，仿佛他就是反贼一样。 他可是官二代啊，那人说的话让头生瞠目结舌，这可真是奇葩中的奇葩。 “我从这里入河南如何？”种光道想了想，也有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划了一条线。 “不行不行，你肯定没去过潼关，任你千军万马也过不了，除非你有大炮，像辽地边军那种大炮。” 那人夸张的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圆圈。 “这么粗，一炮糜烂几里地，天地之威也不过如此。” 种光道不信，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大炮，而且这大家伙不容易携带，只能守城用，射的也不远，威力更没有这人说的夸张。 “唉，当初我也不信，总之没见过的人，是如何也想象不出来那种威力的，令人惊惧。” 那公子边说，脸上竟然真的浮现了恐惧之色。 种光道和大和尚不说话，脸色沉重，这人虽然接触不多，短短的交谈，言之有物令人不可不信。 头生飞机都做过，原子弹的视频都看过，所以对那人的话一点也不惊奇，面不改色的看着桌子。 就像一个地图。 “小兄弟，你不信？” 那人突然问起了头生。 “信啊，技术不停在进步，就像以前的军队，都是用的大刀弓箭，谁会想到现在的军队卫所，小半以上都是火铳火器。” “果然不同寻常，光道兄，在下信了你的话了。”那人大笑。 种光道也满意的点头，面露得意。 “你施行的招安之举，真是有远见啊。”那人转移了话题，对于一个孩子，再如何神奇，他也觉得不必大费口舌，先等他长大再看。 “趁着那所谓的闯营闹得声势浩大，你可以借此机会，占据这块地方。” 那人边说，边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块空地，故意考量种光道。 种光道闻言，看着那块地方皱眉，揣摩这人说的是哪里。 “哈哈哈，你要是这都想到了，那在下就认输了。” 种光道叹了一口气，他想不出来。 大和尚也闭嘴不说话，他的思路勉强跟得上种光道，但是对这人天马行空的思路，望尘莫及。 “你赢了，我种光道输了，愿意听阁下高见。” 现在，换成了那人露出得意的神情。 自己年纪轻轻中了举人，看得出那人并不服气，认为自己是时运不济，不然也能中举。 这让他不开心了，所以他要压服他，让他知道自己是真才华。 “黄龙。” 黄龙。 屋子里的人思量一番，延安府的黄龙，众人没有去过。 他们更多的是在西安府北边打转，去的最远才是麻陂山，一时间想不到黄龙有什么地利。 “做大事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开言高调的话语，让众人收拢了心思，聚精会神听此人下文，连头生也十分好奇。 “黄龙有河叫黄龙河，属黄河流域，有河流，沟道千余条，在连年大旱的陕西，是为数不多的有水地区。” 只听到有水这一点，众人就精神一震。 有水就能种地，能种地就能有粮，有粮食就能活人，这才是种光道梦寐以求的地方。 他以前只想到西安府，完全没有想到把视线转移到延安府，因为他的出身，还有流民们的来历。 都在西安府境内，一时间忘记了黄龙。 这可真是当观者迷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