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我真有点儿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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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孚王笑着说道,“说不定,关三哥还以为,这些个话,就是打大木仓胡同这儿传出去的,嘿,咱们钟郡王,伸手要官做呢!” 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也正正戳到了钟王的痛处,他脸色立变,“啪”一下,在案几上拍了一掌。 孚王立即双手合十过顶,连连摇动,做了一个求饶的姿势。 钟王的脾气发不出来,只好扭过头,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闷闷的“哼”了一声。 “唉!”孚王说道,“八哥崖岸自高,我自愧不如——本来,我可是打算‘伸手要官’的!若真像你说的这样,我这个官儿,只怕没啥戏唱喽!” 钟王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要撞一撞你的木钟么?”孚王说道,“原本想着,若外头传言属实,你果然进了军机,那就要请八哥带挈带挈我,在三哥那儿,替我美言两句,也派我一个正经差使,叫我也过一过官瘾!” 钟王颇出意外,想了一想,“正经差使?你有正经差使啊!前不久,你才加了‘内廷行走’,奉旨‘管理乐部’啊!” 乐部主管乐舞,主官曰“长乐”,由礼部满尚书兼署,其下神乐署掌效庙、祠祭乐章佾舞,和声署掌殿廷朝会、燕飨乐舞;有时候,礼部满尚书之上,还会派定一名王公亲贵,“管理乐部”或“总理乐部”。 孚王一声冷笑,“那叫‘正经差使’?‘内廷行走’不过是个虚衔,皇子成年,谁没个‘内廷行走’的头衔?至于‘管理乐部’——” 说到这儿,打住,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之中,透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你别看不起这个差使!”钟王说道,“这个差使,老庄亲王也是做过的!再者说了,王公里头,你是顶通音律的,能和你比的,也就是奕谟了,叫你‘管理乐部’,不是适得其所?” 老庄亲王,指的是圣祖第十六子允禄;奕谟,前文交代过了,已故的惠端亲王第五子,号“心泉贝子”,在大年初二宁寿宫“曲宴”上唱“子弟书”《凤鸾俦》的那一位。 “什么叫‘适得其所’?”孚王说道,“我最烦这个‘适得其所’!好像我会玩儿几件乐器,会唱两句戏,就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了似的!” 顿了顿,“再者说了,老庄亲王是‘总理乐部’,我是‘管理乐部’!” “不过一字之差,”钟王说道,“有什么区别……” “一字之差,”孚王没容他八哥说完,“区别大了去了!” 顿了顿,“还有,老庄亲王是什么情形下‘总理乐部’的?犯事夺爵,又坐与胤礽子理亲王弘皙往来‘诡秘’,停双俸,罢都统!穷极、闲极,无聊到了头了,才命‘总理乐部’!可以想见,这是桩什么差使!” 钟王笑了,“你怎么不说老庄亲王‘总理乐部’之后又‘复授议政大臣’呢?看,‘总理乐部’了,就能‘授议政大臣’了,你说这是一桩什么差使?” “嗐!”孚王说道,“八哥,你拿我开涮呢?老庄亲王的‘总理乐部’和‘复授议政大臣’,中间隔了十来年,这前头、后头,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顿了顿,“还有,老庄亲王那阵子,乐部大约多少还有点儿事情可做,现在的乐部,有什么正经事情可做?不定哪一天就裁撤了也说不定!我看,要说‘正经差使’,就算去轩军军乐团做个‘团长’,也比‘管理乐部’正经些!” “得,”钟王说道,“我不跟你争了——你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吧?总不成,真去轩军军乐团做‘团长’吧!” “有什么不可以?”孚王说道,“三哥要我,我就去!” “你这么说就是抬杠了——有意思吗?” 孚王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道,“哪怕,叫我‘押班’,也是好的呀!” 哦,明白了,你想要的官儿,是这个呀。 “押班”也叫“带班”,就是“叫起”的时候,将入觐的大臣带到御前,“叫起”之后,再将该大臣带出殿去。除了军机“叫起”不许旁人在场之外,一般大臣入觐,负责“押班”的,都是由头至尾在场照料,此谓之“押”。 “带班”、“押班”,本是御前大臣的责任,不过,御前大臣地位崇高,人臣之极,数量有限,还多是兼职——譬如咱们的辅政轩亲王,有的时候,实在忙不过来,所以,御前大臣之外,也会安排某些身上有“内廷行走”衔头的、爵衔较高的亲贵做“押班”的差使,譬如钟王。 “押班”不掌实权,不过,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差使。 “押班”的大臣,并不参与“叫起”的讨论,但是,因为全程在场,皇帝和入觐的大臣说了些什么,都清清楚楚,不折不扣,“与闻机密”。 还有,“押班”的算是皇帝和入觐者的“中间人”,负有控制“叫起”的场面和节奏的任务,皇帝和入觐者之间,彼此不清楚、不明白的,“押班”的要上联下通,皇帝和入觐者眼看着要吵起来了,“押班”的要想法子降温。 单论爵衔,孚王确有“押班”的资格,可是,说到资历以及能力,就差的太远了;就是钟王,也只能“押”一些没那么重要的“起”,真正重要的“起”,譬如曾国藩、左宗棠一类大员入觐,一定是关卓凡自己亲自“带班”的。 反倒是地位更高的人物入觐——譬如他六哥,倒可以交给钟王“押班”,因为如果恭王和“上头”吵了起来,也只好由得他们吵去——没有人有资格去控制他们的“场面和节奏”,所以,哪个“押班”,都一样。 “你分府还没多久,”钟王说道,“总要再过个一、两年,‘上头’才会考虑派你这一类的差使,现在……稍稍早了一点儿,用不着这么心急。” “我还真有点儿心急——”孚王似笑非笑的,“八哥,你开始‘押班’,不就是我眼下这个年纪吗?” “这……此一时,彼一时。” “怎么个‘此一时,彼一时’法儿呢?”孚王还是似笑非笑的,“彼时的八哥比较聪明,此时的我,比较笨一些?” 这话就不好听了。 钟王大皱眉头,“老九!你混说什么呢?我是这个意思吗?” 孚王再次双手合十过顶,连连摇动,“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双手落到脸前,再摇了一摇,“所以,才要请八哥指教啊!” 钟王踌躇半响,咬了咬牙,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好吧,我就跟你说了——不然,瞧你那个不服气的样子,东跳西串的,迟早折腾出事儿来!” “我是有点儿不服气——不过,可不是不服八哥你的气。” “得,”钟王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 过了片刻,“我‘押班’,确实早了些,不过,不是因为我聪明什么的——” 顿了顿,“而是,‘彼时’,‘上头’要笼络亲贵。” “瞧八哥你这个郑重其事的样儿!”孚王说道,“我还以为,‘彼时’,真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呢!” 微微一顿,“是啊,‘彼时’,‘上头’是要笼络亲贵;可是,‘此时’也是一样的——难道,现在‘上头’就不要笼络亲贵了?” “你真这么想?” “当然!” 钟王微微摇了摇头,“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钟王轻轻吐了口气,声音好像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似的,“你该好好儿的想一想,五哥、六哥、七哥,都什么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