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42章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安子若这才明白了,她想到了上次华子建因为没有接上江可蕊的电话时那种焦躁不安的神情,她怔怔的看着华子建,好久才说:“你们经常在为我争吵?” “谈不上争吵,但确实在感情上因为她对你的误会,而出现了一点问题。” 华子建决定给安子若说的清清楚楚的,让她知难而退,让她明白她已经带给了自己很多烦恼和麻烦,这样才有可能让自己在今天这一刻安然度过,因为华子建很明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面前,自己的抵抗力并不是太好,何况面对自己的初恋情人呢? 安子若真的没再有什么举动了,她也一下子变得很泄气,她黯然神伤的说:“对不起,我没想带给你麻烦。” “不要这样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对不起这一说,我也真心的感谢,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错爱,感谢你在这个时刻想要给我的安慰,我理解你不过是为了让我心情好一点罢了。” “谢谢,谢谢你的理解,但华子建,我告诉你,我还会继续爱着你的。” “唉,何必呢,何必这样作践自己,你其实本来可以过的很快乐,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上一副沉重的枷锁,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但仅此而已。” 安子若却在摇着头,她不相信自己和华子建的缘分就此为止,在她的心里,或许有一天,上天会把华子建送到自己的怀抱中来。 在凄冷的暗夜里,他们分手了。 夜已很深,天上又下了小雨,哗哗啦啦的敲打着车窗。 安子若不敢正视华子建有点发红的眼圈,她匆忙将目光移向别处,背对他擦去脸上滑落的泪珠,这一别,不知道再见又在何年何月,她心中就一下想到了那句千古名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当华子建渐渐的远去的时候,安子若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她使劲挥舞着手臂向华子建告别。 她看到的只是漆黑的夜色,他的身影越来越小,不一会就便成了一个小黑影。那么小,那么孤单,一股强烈的悲哀攥住了她。她靠在车椅背上,任泪水流淌。 华子建离开了,他离开了柳林市,在参加过几个简单的宴请送行之后,华子建走了,他走的很匆忙,似乎要斩断这里留下的所有记忆,他走了,来到了省城。 华子建先是到省委的组织部报了个到,省委组织部谢部长,也是只能安慰他几句,两人感慨唏嘘一番。 华子建回到了家里,应该准确的说,是回到了江可蕊的家里,但在这里华子建并没有获得多少安慰,江可蕊在华子建刚刚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说:“我已经准备和父母一起都北京去了,中央电视台一个栏目需要一个主持人,他们发来了商调函。” 华子建感到了一阵的苍凉,江可蕊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把她和华子建的距离拉开了好远好远,两个人再也没有了过去那种温馨,他们变得有点陌生起来,也客气起来。 对江可蕊的这个选择,华子建从心底是不同意的,他说:“为什么要调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们见面的机会会变的少了。” “我们好像不需要经常见面。”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本来是很正常的,我们多在一起沟通不是更好吗?” 江可蕊有点好笑的说:“你现在才想到了沟通,在你想到别人之前,你怎么没有想到我?” 华子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华子建还是心中有愧的,江可蕊真的就完全是误会吧?也不尽然吧?她的担忧和猜疑其实并没有错,自己不是在那个夜晚差一点点就和安子若跨越了那道防线了吗? 难道自己还要强词夺理的表明自己的清白? 华子建沉默了,他也从江可蕊的眼光中看到了一种少有的,对自己的蔑视,华子建低下了头,他下意思的回避开江可蕊那咄咄的目光。 江可蕊嘲讽的说:“是不是你心里很高兴,我们以后相隔远了,你有了更多的自由。” 华子建摇摇头:“你是我的妻子,不管我做什么,但心中永远都是有你,永远都在牵挂你。” 这话说的有点牵强了,华子建自己都感到了不好意思,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江可蕊静静的看着华子建,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我之所以选择到北京去,一个是习惯了和父母在一起,另一个是我也有我的事业,中央电视台是一个更大的舞台,也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但不得不说,你也让我伤透了心,让我不想在北江市待下去,或许我们彼此在冷静之后,再分开一段时间之后,我们都能认识到自己真的需要一种什么样的爱和生活。” “那你已经是决定了?不能在考虑一下吗?”华子建还是没有死心。 “是的,我也矛盾了很长时间,但现在我感到了一种解脱,我决定了,有时候分离更能让人明白很多道理。”江可蕊说的很坚决,已经没有了一点点回旋的余地了。 华子建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在内心挣扎着,他感到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权利来改变江可蕊的决定了,因为自己确实差一点点就背叛了她。 他们然后就沉默着,彼此都很冷静,也没有争吵,各自都在缅怀那过去的时光。 后来,江可蕊先打破了沉寂,说:“我不希望我们目前的关系让父母担忧。” 华子建点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我们还是夫妻,在法律上来说应该还是,所以以后我们还是可以经常电话联系的。”江可蕊的表白让华子建的心更发冷了,是的,法律上还是,但感情上呢?灵魂上呢? 在江可蕊的言下之意中,他们的婚姻仅仅是一种形式,已经不能再有任何实质的内涵了,这当然会让华子建更为伤心,他几乎是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在面对江可蕊。 这是一个多么难熬的时光啊,华子建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事业受挫,婚姻也将要走到尽头,这些年一帆风顺的好日子看来已经结束了,以后的自己将要面对一种少有的艰难坎坷。 华子建说:“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如果条件许可,我还会去看望你。” “嗯,谢谢你,但我恐怕没有多少机会到新屏市去的,刚到央视,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 “我理解,但在那里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好的,这点你放心好了。” 他们客气的犹如是路人一样,这本来就是两个极富自尊和自傲的人,在对方的面前,他们都在表现着一种自认为强势的礼貌。 但也就是这样的礼貌,才使得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在吃晚饭的时候,华子建见到了乐世祥,乐世祥也在表现自己的一种淡定,从他的表情中根本就看不出一点点的失意,他依旧用洪亮的语音的说话,任然是那样的大气和威严。 他说到了京城的好多事情,说到了自己在那里有很多老朋友,还说自己以后去了会很忙,那些朋友现在都已经开始为他安排各种活动了。 华子建一直在静静的听着,他也不时的露出微笑或者点点头,很会意的笑笑,他知道乐世祥心里其实也不好受,这样不过是让大家好过一点。 华子建何尝不是如此呢,他的心更苦,更累,看着江可蕊,华子建就悲从心来,毋庸置疑的说,华子建很爱江可蕊,但误会和隔阂却让他们的裂痕变得难以弥补,将来两人天各一方,时间和距离会不会消耗掉他们最初的爱情?对这点,华子建是很担心的。 晚上,华子建和江可蕊都自觉的分开休息了,这在他们结婚几年里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华子建也试图打破这个局面,不过一看到江可蕊冷若冰霜的神情,他就失去了过去死皮赖脸,讨好纠缠的勇气。 这个夜晚他们都没有休息好,两人都在不断的翻身,但直到天亮,这个僵局还是没有谁来打破。 时间匆匆而过,在省城的几天华子建那都没去,但秋紫云他还是要联系一下的,他给秋紫云打了个电话,秋紫云不在省城,中央党校有个短训班,从上次秋紫云见中组部的肖副部长之后,她就一直留在了京城参加培训。 两人打通电话的时候,刚好秋紫云没有课,他们很认真的交谈了好久,秋紫云说:“我是到北京之后才听到你调动的事情,几次都想给你打电话,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换着其他人说这样的话,华子建或许会认为是一种虚假,但秋紫云这样说那就是肯定的,是啊,她最了解自己了,她知道安慰对自己没有多少真正的意义,华子建说:“我明白你的想法,我已经好多了,最初我是想不通,感到委屈,现在已经想开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很坚韧的人,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要和不可逆转的东西抗争,更不要和看不着,摸不着的东西抗争,那样只能伤到自己。” “是的,有时候随遇而安才是一个更高的境界。” “你能想通这个问题真的很好。” 华子建就在电话中笑了笑,说:“对了,我还忘了应该先祝贺一下你,可惜你不在北江,不然的话,我们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喝点酒。” “祝贺我要升华书记吧?我们两人用的着这些俗套的客气吗?子建啊,你刚才说的确实不错,人有时候就得随遇而安,当初我到北江市来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多多少少有点想不通的,但现在回首想想,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很多的事情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就行了。” 华子建在电话这头听着秋紫云的话,还是不断的点头,仿佛两人是面对面的在谈话,他接上了秋紫云的话说:“是啊,上次你还开玩笑的说我是书记,你是副书记呢,现在看看,情况又大不相同了,所以我不会再去抱怨什么,你放心,我会一如既往的好好工作的。” “好,这就好。” 秋紫云由衷的在赞叹华子建,华子建这样的好干部已经越来越少了,她希望华子建能挺过这一关,不至于由此消沉下去,那样的话,真是太可惜了。 华子建当然不会消沉下去,他每天都到省委各部门走走,本来说是马上就要派他去赴任的,但因为中央党校的短训班让新屏市的市委书记冀良青也参加了,组织部的意思就是稍微的拖一下,还有几天就过春节了,等过完春节了,新屏市的主管领导都在的情况下华子建在过去上任,这也是北江组织部谢部长的一番好意,想让华子建借这个机会好好的休息一下,过去人家小两口两地分居,难得在一起聚聚,现在就权当是放他几天假了。 谢部长是不知道内情啊,他没有想到,这一下华子建的日子就更难过了,白天倒是没什么关系,乐世祥和江可蕊他们都要上班,也很忙,华子建可以一个人在家里喝喝茶,看看书的,但晚上就麻烦大了,这每天和江可蕊睡在一个房间里,华子建又不能亲热一下,你说恼火不恼火,就如一支狗看见了骨头在自己面前,却不能去咬。 两个人话也不多,江可蕊每天早出晚归的,回来除了冲澡之外,就是倒头大睡,也不大搭理华子建,华子建真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了。 这个春节对华子建来说真是一种苦难,响彻全城的鞭炮声没有感染到华子建多少,那喜气洋洋,精神饱满,络绎不绝的路人也没有让华子建稍加的感到热烈的气氛,他过的很辛苦,有一种繁华中的孤独。 好在春节假期并不太长,七八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华子建在新年上班的第一天就接到了省委组织部的通知,明天他就将要和组织部的一个副部长一起到新屏市去赴任了。 对新屏市这个偏远地区的地级市,华子建一直都没有去过,现在他有点急切的想要去看看了,不管那地方再差再烂,但比起闲散在省城的这些天来说,那里有工作,有事情做,可以忙忙碌碌的,这就是最好的引力了,一个像华子建这样的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绝对不能没有事做。 他真的有点期待了,在那里,自己还能写下一篇炫丽的篇章吗?他一直这样问自己。 在离开前的最后这个晚上,在吃完晚饭后,乐世祥很认真的把华子建叫进了书房,他们做了一次深刻的谈话,乐世祥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华子建明白一些本来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江处长很了解乐世祥,她默默的帮他们两人泡上了茶水,送到了书房之后,就离开了。 这个时候,江可蕊还没有回来,最近她总是回来的很晚,在更多的时候,华子建在电视上看到江可蕊的次数要比真实的看到她的次数还要多一点。 乐世祥和华子建都先是喝了几口茶,彼此没有过早的说话,他们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准确的切入到将要诉说的话题中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乐世祥才说:“明天就离开?” “嗯,明天一早走,新屏市接我的车也已经到省城了。” “谁来接你?” “新屏市的一个市长助理。在下午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华子建说。 “好,我想和你谈的是。”乐世祥犹豫了一下,在掂量着说:“在去了新屏市以后,要记住,你不再是一把手,做所有的工作前都要想到这点。” “我明白,我会好好的配合的。” “还不止这点,这次的事情你心中也要有个底,我们都是中了那面人的枪,在以后他们可能还会给你设置很多障碍的,我走后,你的处境恐怕比过去还要艰难,你要有所认识。” 华子建剑眉一紧,他明白乐世祥所得那面是什么含义,那就是说政府那面的人下的手,换句话说,就是那面省长他们下的手了,华子建也早就有所感悟,现在从乐世祥的口中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他心中陡然就显出一股冷冽来。 这一微小的变化没有逃过乐世祥的观察,这也就是乐世祥为什么要专门找华子建谈话的原因了,他担心华子建会冲动,会不自量力的和对方拼杀,他说:“子建,我告诉你不是让你去仇恨的,我是想让你心里知道,有所警惕,但绝不能以卵击石,不要说你,就是我也没有好的办法对付他们,所以你绝不能有任何的冲动。” 华子建慢慢的散去了眼中的锐气,他长吁一口气,这可以让他平静一点,他徐徐的说:“他们已经没有了道德底线。” “每个人的道德底线是不一样的,并且这也不完全是冲着你来的,所以你要想清楚,而且在这条路上,本来就没有所谓仇恨和友谊,只有利益,只有权利才是人们的最终目标,这些话作为我这样一个级别的人本来是不应该说的,但我不能不对你说。” 华子建点点头,说:“谢谢,这样的教诲以后我想听也不容易听到了,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我已经因为对一个人的厌恶和仇恨让我得到了应有的教训,以后这样的事情我会尽量的克制。” “尽量?听你的语气并没有完全听懂我的意思。” “我听懂了,但你也知道,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能保证所有的行为都在理智的范围内。”华子建说这话的时候是有点惋惜的,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别人那样睁只眼,闭只眼,能不能像别人那样难得糊涂? 恐怕很难的,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这说的有点大,实际上具体一点的说,那就是在官场要多种花,少栽刺,很多人都听过这句话,也明白其中的含义和道理,只是真的要做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 从华子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还有一种草根的情怀,这就是正义和道德,还有不计得失,勇往直前的勇气,这样的性格往往难以适应官场法则,和献媚,讨好,委曲求全,人格低下的官员们格格不入,所以真真的贫民领导也不是太多,其中这个性格,习惯就是最主要的一点。华子建能够走到今天,只能算是概率极小中的一个例外。 华子建从来都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不想说大话,说一些叫乐世祥听起来舒服的话,他的确不能保证以后这样的错误不再重犯。 乐世祥皱起了眉头,华子建没说假话,自己也没有把握通过一次谈话,一次教训让华子建彻底转变过来,多少年潜移默化,生根发芽在华子建心中的观念,连根铲除难度太大。 乐世祥在沉思之后,说:“好吧,我只要你记住,在你每次准备发起一场战役的时候,一定要冷静的想想,看看是不是值得,后果会怎样,这应该能做到吧?” “应该可以。” 乐世祥又语重心长的说:“每个官员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在基层工作,可以用点手段,耍点机巧,但随着职位的变化,要的就更多的是沉稳,大智,看问题长远一点,考虑问题全面周到一点。” 乐世祥的苦口婆心很让华子建感动,他点着头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注意。 这样的谈话他们延续了很长时间,应该是这些年来华子建和乐世祥谈得最多,讲的最长的一次,回到房间的华子建一个人躺在床上,他细细的咀嚼,回味着乐世祥给他传授的那些经验之谈,这次谈话对华子建来说,收获很大,他对这个扑朔迷离,尔虞我诈的官场有了更多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