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78 关于水魔法师这种职业
同一时间，外界。 烈日照耀下的海面上，大荒战车和黑鲸总部的一追一逃，正逐渐白热化。 追逃的双方暂时没有接触和碰撞，但彼此间的博弈和交锋，已和最激烈的战争无异。 黑鲸的速度极快，因为黑鲸体内的每一位水魔法师,实际上都在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为黑鲸加速，不仅如此，整个水神世界都隐隐在帮助黑鲸游得更快一点、再快一点！ 相比起来，在后边追赶的荒，就显得十分孤独了。 然而荒单枪匹马，硬是顶着水神世界十分明显的排斥力量，不断拉近和前方的黑鲸总部之间的距离。 这是因为他看似只剩下一个光杆司令了，但实际上,在他身下的那尊大荒战车，是历代荒、还有在这水神世界战斗的焰武士们的骸骨和亡魂所铸。 所以荒其实并不是真的一个人在战斗！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要逃么？” 只听荒的声音，透过大荒战车自带的某种类似“荒语魔法”的扩音效果，响彻了整个水神世界，又像是要凝结成实质的音浪力量，将黑鲸总部纠缠、拉扯住，“都逃跑了这么多年了，最后的最后，还是不肯回过头来，正面面对我么？” 荒的嗓音和口吻都不紧不慢的，甚至透出一种慢条斯理的味道。让人听到这声音，便忍不住也放慢脚步、放慢节奏。 然而和他的口吻相反，在他说话的同时，大荒战车猛地速度暴涨，巨大的蟹鳌径直钳向前方黑鲸总部的尾巴。 眼见黑鲸总部就要被那蟹鳌夹住，黑鲸巨大的身躯，陡然间一个扭动转向。 巨浪翻腾之间,黑鲸就像是大草原上直线速度比不过猎豹、转而以弯道转向取胜、摆脱猎豹的致命追击的瞪羚一般，惊险地躲过了刚刚几乎必中的那一记蟹螯夹击。 同时一个轻快的女声从黑鲸体内传出来：“逃？打不过你当然要逃啊，难不成回头给你送人头不成？你这人说话怎么不过脑子？倒是你，这么多年来没完没了地追在后边吃屁，怎么想的？” 和荒沉稳耐心的声音相比，这个女声完全是反面，光听声音就能感到声音主人的飞扬跳脱。 说话之人其实就坐在黑鲸的头顶。 那是一个神采飞扬、银白头发的女人。 她的名字就叫银，在梅拉叛变之前，她是水魔法师高层人物中的三把手。 如今梅拉叛变，她自然成了仅次于丽大人的二把手。 最重要的是，她是一名“驾驶员”。 被丽大人赋予了“驾驶黑鲸的资格”。 简单来说，黑鲸总部虽然是丽大人的本体身躯，但为了延长寿命，丽大人本人的灵魂意志，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沉睡状态，只在紧急时刻才苏醒,彻底苏醒并恢复力量,则必须和“鲸眼”重新汇合。 而在丽大人的意志沉睡的时候,银就承担起了驾驶黑鲸总部的职责。就像是一名代班船长，负责操控黑鲸的身躯，以及统筹鲸鱼体内的船员们——也就是水魔法师们的力量。 “银么？你们水魔法师年纪愈大，头发的银色便越明显。你年纪这么大了，嘴巴却好像比我父亲当初跟我提过的还要毒辣？” 荒微微一笑，并不因为被躲开了一次突袭而沮丧气馁，继续驾驶大荒战车追击，同时他脸色一肃，问道，“丽呢？按理来说，只有在丽的意志沉睡的时候，才会由银你这样的驾驶员暂时代为驾驶黑鲸总部，没错吧？” 说到这，荒的眼中透出一丝凌厉的光芒，冷冷道：“之前丽应该已经苏醒，进入战斗状态，而不再是沉睡状态了。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又换成了你来驾驶？” 银哈哈大笑：“这还用问么？对付你一个毛头小子，还需要丽大人亲自出手？别说你了，你爸爸，你爸爸的爸爸……历代的荒，哪一个能奈何得了丽大人？你爸爸还跟你说过我嘴巴毒？哈哈，他倒是没说错！来，叫阿姨！” 银看着青春活力，实际上确实已经很老了。 只是她性格就是如此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哪怕已经在荒的追击之下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嘴上依然不肯认输。 然而她气势上丝毫不弱，内心实际上已经焦急到了极点：“还没好么？丽大人和那个叫安德鲁的小鬼，还没聊完？！他喵的这一代的荒小子强得离谱，比他老子强得多，丽大人还不出来的话，我这边顶不住了哇！” 不只是银，同一时间黑鲸总部的体内，不知道多少道水魔法师的意志也都在叫唤：“我们也快顶不住了啊！” 安德鲁不知道的是，昨夜他被丽大人震晕，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丽大人召集水魔法师高层，开了个会。 伤势初步稳定下来的帕莎，在姐姐娜塔莉的搀扶下，也参与了会议，并详述了她从安德鲁分享的记忆里，所知道的关于安德鲁的一切，包括安德鲁的身份、来历、以及此行来到水神世界的任务。 听完帕莎的话之后，包括银在内的众高层面面相觑。 即便对于他们，这信息量也都有点太大了。 不少人甚至在想：“‘家乡’来的人？真的假的？不会又是焰武士那边搞出来的什么阴谋诡计吧？” 直到丽大人开口说道：“这个安德鲁，不是敌人，是自己人。这点事不用怀疑的。” 银等众高层听了都是一凛，随后点头：“是。” 安德鲁对此可能没有概念，那就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丽大人以黑鲸的身份，守护着这水神世界的水魔法师们。对于这里的人，丽大人，几近于神，拥有的已经不只是绝对的权威了，而是水魔法师们无条件的绝对信任。 所以当丽大人说安德鲁“没问题”的时候，众人甚至不需要问“为什么说他没问题”，便全都立刻相信了：安德鲁是真的没问题！是真的来自那传说中的“家乡世界”的来人。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当时坐在银身边的一名高层问道，“这位安德鲁小友既然来自‘家乡’，还是我们的同类，更救了帕莎还救了我们那么多族人，那么他就是我们的同伴了。只是他的那个‘任务’……” 这高层说到这，欲言又止。 不是每一名水魔法师，都像梅拉那般执着于“回家”且为了这份执念变得不择手段背弃同伴。 事实上，对于绝大多数在这水神世界土生土长的水魔法师而言，这水神世界，才是家！ 家园被人入侵，难道想得不该是怎么把入侵者赶走么？ 至于那传说中的“家乡世界”，对于银等人而言，更像是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有机会去当然很好、没机会去也不会感到特别可惜的“祖籍”的感觉。 就听到丽大人说：“我们配合安德鲁，执行他的计划。” 银等众人、包括帕莎、娜塔莉：“……” 他们依然信任丽大人，但他们不是傀儡，这一次，他们需要听丽大人解释理由。 老人平静说道：“我知道，对于在座诸位而言，所谓家乡世界，不过是个称呼罢了。那里是我的家乡，却不是诸位的家乡。我们之所以要配合安德鲁的任务，并不是为了回一个传说中的家，而是为了守护我们现在的、眼前的这个家。” 银小声说：“可这位安德鲁小朋友的任务，是要拿到‘传送门’啊。传送门可是在那荒小子的手里……” 丽大人说：“我知道。这也正是我要说的：我们逃跑了这么多年，避战了这么多年了。委屈大家一直藏在我的体内，藏在一个个秘密分部落，真的委屈大家了。 而现在，我们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同时也是唯一的机会，能够不再躲藏、不再逃避。 ——摆在眼前的是一个击败、杀死荒的机会！这是我们要配合安德鲁的部分！至于杀死荒，夺取传送门之后，是回那个传说中的家乡，还是继续留在这个家，那根本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会议进展到这时，帕莎和娜塔莉已经完全插不上话了。 银问：“击败荒的机会？靠这个安德鲁小朋友么？他的实力……有那么强？” 丽大人摇头：“他实力挺弱的，对于年轻人来说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但和荒比起来……还差得远。不过，我能帮他获得‘在这水神世界里击败荒的实力和资格’。这需要一点时间，需要诸位帮忙争取和拖延。” ——这就是如今，安德鲁在黑鲸体内的小世界里听丽大人讲故事，而银再次承担起“驾驶员”的职责，驾驶黑鲸总部，率领水魔法师们，和荒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的真正缘由了。 职业属性，是和性格思想相关的。 地火职业者的内心总是充满混乱、横力、暴躁、不安定。很难说是先因为是这样的人，才成为了地火职业者，又或者是反过来，又又或者是性格和职业相互作用彼此影响。 而水魔法师这个职业，是一种充满“弹性”和“韧性”的职业。 无尽岁月的躲藏避战，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换做一个“刚”一点的职业族群，根本就不可能避战这么久，至少不可能心甘情愿地选择避战，并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坚持扎实地执行和贯彻避战的策略。 水魔法师们做到了。 而更神奇的是：避战了这么多年，正常来说，应该已经被磨掉了大部分血性，遇事都习惯性地往“避战”的思路上去想了。再次提到要迎战的时候，会本能的抗拒才对。 然而水魔法师们在听到丽大人说“不再避战而是要战”的时候，只有短暂的抗拒，便坦然接受了这一点，进而开始……感到激昂和兴奋！ 这就是水魔法师，能退也能进的水魔法师！ 反倒和水魔法师们对丽大人的绝对信赖，没有那么大的关系了。 也不完全是为了分部落被毁、族人死伤惨重的复仇心理。 他们是真的觉得能打！ 而且能赢！ 一群避战了无尽岁月、近期还刚被暴打了一顿的家伙，依然觉得能赢。这真的挺离谱的。 而究其根本，是因为，在所有水魔法师的内心深处：从来都没觉得会输！哪怕避战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觉得是因为要输了才要避战，而是，避战本身，正是为了赢啊！ 当然了，想打赢，很难。 此时，银率领众人，驾驭着黑鲸总部，时而飞跃出海，时而急剧深潜，一边竭尽全力继续和荒周旋着，一边还在那里坚持着嘴上的大呼小叫：“来啊来啊！臭小子，有种你就弄死我！” 但内心深处，银已经很明白了：“已经算是被追上了，而且其实……我已经输了！” 这一代的荒，真的太强了。 继承了历代荒的意志的这一代的荒，驾驶着历代焰武士军团荒兽化所变成的大荒战车的这一代的荒，真的太强了！ 不只是实力上强悍，意志上也是。 即便是邪恶暴虐的意志，也分三六九等，有强悍和脆弱之分。 大部分坏蛋外强中干，而这一代的荒，是外强中干的坏蛋的绝对反面。 关键是，他打得很耐心，正如他的口吻态度。 他刚从火焰世界回来没多久，也没收到黎克死前发出的那关于安德鲁的身份的情报，所以荒并不知道关于安德鲁的事，也就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操控驾驶黑鲸总部的是银而不是丽。 但他一点也不着急。 提起了警惕，但不着急。 “一点点按顺序打过去就好了。” 这是荒此时的想法，“按照顺序，一点点杀过去。先杀掉银、再震死黑鲸体内的水魔法师，自然就能把丽重新逼出来了。到时候再杀死他的这具黑鲸肉身，最后杀死他的灵魂，然后……就彻底结束了啊。我作为荒，征战这域外战场的故事，到时候就彻底结束了。那时候我可以带着祖辈们的骸骨、所有焰武士们的骸骨，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