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7 轻身入城
在松散的西域城邦。有一座位于绿洲上的城池,意义不言自明。 当刘备率军抵达龟兹王城时。主簿李儒携徐荣、程普二将领六千余骑,已进驻乌垒城。四千小月氏骑兵亦驻守渠犁城。如此一来,从柳中到高昌壁,再到乌垒、渠犁,连成一线。互为犄角。上连伊吾,可达肩水金关。下接鄯善蒲昌海,可入玉门关。与河西四郡,形成大回环。 无论兵马调动,物资往来。皆十分便利。 柳中和高昌,则交由段煨、张猛两位府曹,领数万军民屯驻。自当无忧。 不急攻城。 先在城外绿洲扎营,竖起大旗。静待徐晃、臧霸领一千狼骑入营,麴氏先登齐聚。人马饱食,沐浴更衣,洗尽一路疲惫。待军心可用,这便率军出营。 不到两千人马,却气势如虹。杀气腾腾立在一箭地之外。环视城头,张飞小胖这便上前喝问:“呔!汉,辅汉将军,西域长史,临乡侯车驾在此,速开城门!” 须臾,却听城头怯声回道:“禀,禀长史,我家大王身染沉疴,久病卧床。受不得风寒,亦经不起惊吓。更无法亲出,迎府君一行。敢问府君,可否兵退三舍,轻车来见?” “哦?”刘备扬眉一笑:“呵呵……” “主公万万不可!”戏志才急忙相劝:“此去不啻羊入虎口。依臣所料。城内必藏有重兵。主公轻车入内,正中下怀。轻则为质,重则伤及性命!” 刘备笑着宽慰道:“掾史无需惊扰。班定远曾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究竟谁人是待宰羔羊,未可知也!” 戏志才一惊:“主公莫非要行引蛇出洞之策!” “然也。”刘备正色道:“此乃天赐良机。我与两位义弟及阎行,一同入城。掾史引兵城外,见城头竖我大旗,便令徐晃、臧霸领狼骑冲入城中。与麴义里应外合。一战可定!” “只是……”戏志才仍有担心:“延城乃是仿长安而建。里外三重。若急切间无法破城,如之奈何?” “无妨。只需入了城中,且看我临乡机关术。”刘备微微一笑。 肩水金关下三英齐发的场面,戏志才未能得见。 思前想后,还是不妥。仍要苦劝,却被刘备制止:“掾史之心,备已尽知。且放宽心,若无把握,我又岂会轻易涉险。即便事有不济,有大军虎踞城外,料想龟兹王亦不敢妄动刀兵。” “如此,臣且去信主簿,让他星夜赶来。合兵一处,震慑龟兹。” “也好。”刘备欣然点头。 刘备这便冲张飞喊道:“三弟!” “在!”张飞打马返回阵中。 “三弟且去回话,就说我要轻骑入城。” “喏!”张飞这便返回,冲城头喊道:“呔!汉,辅汉将军,西域长史,临乡侯轻骑入城。轻骑入城——速开城门!” 一片死寂后,又听声音怯懦开口:“何不先退兵?” “退!”戏志才咬牙挥手。 徐晃、臧霸这便领兵徐徐后退。 阵前只剩刘备、关羽、张飞,以及只手掌旗的阎行。 吊桥迟迟落下。大队人马身披重甲,鱼贯而出。各个神情戒备,如临大敌。有一骑飞奔出城,冲刘备行马上礼:“龟兹右力辅君木吉,恭迎长史入城。” “前面带路。”刘备驱马上前。 “喏!” 四人将将过河,吊桥便飞快升起。生怕刘备反悔,又生怕狼骑尾随。 一切皆如所料。 出门洞,便入瓮城。城头密集弓手,城内皆重甲步兵。旌旗蔽日,长矛如林。将刘备等人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气氛萧杀,却不举刀兵,乃为示威。 刘备不为所动。神情自若,驱马前行。 阎行只手掌旗,取酒葫在手,旁若无人,仰头灌下去大口。一时酒香四溢。临近兵士皆有惭色。 出瓮城,方入外城。 长街两侧有兵士列队拱卫。兵士身后则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刘备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平曲城。城内民众虽身穿汉服,却个个“深目高鼻多髯”。皆为深度汉化中的胡人。 比起龟兹青壮目露猜忌,颇多警惕。老一辈的龟兹人却纷纷难掩激动。许多已频频拭泪。正如刘备先前对马贼头领所言。 汉庭天威不至,让尔等困守孤城,我之过也。今我既到,不降便是你之过。 阎行纵马右前。 刘备居中,两位义弟护在身侧。一行四人,气势尤盛。 赶来迎接的亲汉一派大臣,不禁心生折服。早早下马,立于道旁。 忽觉有人窥探。刘备微微抬头,正见乔装在人群中的麴义等人。这便会心一笑,只顾驱马不提。 “拜见府君。”辅国侯领众臣跪伏在地。 “诸君请起。”刘备伸手虚扶:“大王何在?” “大王正在宫中恭候府君大驾。”辅国侯起身答道。 “如此,且带我去见。” “喏!”待刘备先行,众大臣这便翻身上马,跟在队伍之后。 又入内城。 同样人山人海。龟兹百姓皆来一睹临乡侯风采。一人四骑,轻身而来。足见赤诚,亦有豪胆。 宫城前御道,刘备忽然驻足。 仰望金碧辉煌的宫门。又看门前碧水如带,上架汉白玉桥。 这便笑道:“且去禀告大王,我便在此与大王一见。” “这……”前面引路的右力辅君,面露难色。 环顾周围乌压压的围观民众,刘备微微一笑:“我轻身到此,足见心诚。区区数步之遥,大王又何惧出宫来见?” “且去禀报大王。”辅国侯这便上前。 “喏!”右力辅君遂单骑入宫。 “大哥,何不趁势杀入宫去。只需拿住老王,此城破矣!”张飞悄声道。 “三弟稍安勿躁。”刘备笑答:“即刻便见分晓。” “大哥可是担心城内有埋伏。”关羽低声问道。 “何止是埋伏。”刘备龇牙一笑:“此去必中奸计。老王或无故身死,贼人便栽赃陷害我等弑君。从此龟兹与汉庭形同水火,势不两立。” 关羽这便醒悟:“众目睽睽之下,可保我等清白。” “然也。”刘备叹了口气:“二弟有所不知。片刻之前,为兄心中突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那夜,为兄独上高楼,一亿五千万付之东流。如今驻足在龟兹王宫前,竟生同感。此乃不祥之兆也!” “原来如此……”关羽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