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 八色雷公
在神道教的神话中，父神尹邪那岐和母神尹邪那美的关系有些复杂。 一开始是兄妹，后来是夫妻，最后是仇敌。 至于这一对父神和母神是怎么反目成仇的，还得从尹邪那美生下火之迦具土神时说起。 火之迦具土作为神道教中的火神，生下来就浑身浴火。 尹邪那美命在生产她的时候非常痛苦，被烧伤到卧床不起，不久便因此而病死。 尹邪那美死后，尹邪那岐悲痛欲绝。痛哭之后，拔出所佩着名神器十拳剑“天之尾羽张”，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火之迦具土神。 杀死了火神后，尹邪那岐因思念尹邪那美，一路追至黄泉国。 尹邪那美从黄泉出来迎接他，如同在世般无异状。 尹邪那岐请妻子随他一起回去，继续孕育国土。尹邪那美倒是没有拒绝，但说自己已经食用了黄泉的食饭，需要黄泉的应允才能离开。 “夫君请你不要看我。” 尹邪那美这样说道，语毕突然消失，且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尹邪那岐等候一会，举起火把视之，只见身边的尹邪那美身体腐烂饱胀，形同巨人观，布满了活蛆。不仅如此，尹邪那美命的身体八处，即“头部、胸部、腹部、下阴、左手、右手、左足、右足”，各被一尊阴雷神绕缠盘踞。 对应位置的八雷神分别为“大雷、火雷、黑雷、拆雷、若雷、土雷、鸣雷、伏雷”，又名八色雷公。 这八尊所谓的雷神本质是什么传说里并没有说明，但想来应该是尹邪那美腐烂的尸身或者是尸体上的活蛆所化。 见到如此惊悚的场景，受到惊吓的尹邪那岐急忙逃跑。 尹邪那美见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丈夫逃跑，感觉受到了侮辱，羞愤交加，便命令手下“黄泉丑女”予母都志许卖，以及八尊阴神雷公带领黄泉军追赶尹邪那岐。尹邪那岐一路逃到黄泉之外，并且用千引石堵住黄泉比良坂。 昔日的夫妻隔着千引石面对面地站着，发下彼此决裂的誓言—— 尹邪那美说：“我的夫君，呵，你既然这样待我，我就在你的国度每天杀死千人。” 尹邪那岐说：“我的妻子，呵，你如果那样做，我呢就每天建立一千五百个产房。” 这样每天必死千人，每天也必生一千五百人，意味世间的死亡和新生。 由此神道教中的父神和母神正式决裂，而尹邪那美命也终于成为黄泉污秽之母神。 …… 神谷川大致回忆了一下日本神话中，同黄泉还有尹邪那美相关的一些内容。 怎么说呢，这对父神母神之间反目决裂的原因，稍稍有些难以评价。 不过，神谷所看的神话本质上都是人类记录。 这个世界诸神真实存在，尹邪那岐和尹邪那美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不是还有其他未知的秘密，这点还犹待商榷。 但神谷现在作为曾经神居高天原的主人，自身和黄泉势力隐隐约约有先天敌对之势。 从这一点来推测，昔日的神居主人尹邪那岐，和黄泉主人尹邪那美，应该确定为仇敌关系。 而神谷川作为后来的继承者，可能将这份敌意都一起继承下来了。 “不知道高天原的破碎，诸神的陨落和销声匿迹，与黄泉还有尹邪那美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神谷川思绪发散地遐想着，继而视线又重新落回到手机屏幕上，看向“黄泉军·黑部”这个名称。 “夜盗本质上是黄泉军，‘黑部’……‘黑’对应了八色雷公里面的一个吧？所以这些夜盗，很可能是黑雷阴神的手下？” “这样想想，蕗草婆婆口中吞噬掉卡姆依土着日神，带来无光之灾的‘村国魔神’，很可能是神道教那边的黑雷阴神。” 是黄泉的影响，危害到了卡姆依这边吗? “爸……哥哥，那边好了。” 这时候，化鲸小跑到正在胡思乱想的神谷身边，轻轻拉了拉后者的衣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雪地。 那边是神谷的几个式神，还有刚刚救下的乌天狗。 “思考太出神，差点把这个阿尹努土着怪谈给忘了。” 神谷川拉起小鲸鱼的手朝前走去。 在乌天狗的身边，依旧保持佩戴妒忌面具状态的般若，正在用附带“药”属性的白脂粉，为前者处理身上的伤口。 看起来敷药刚刚结束。 小鲸鱼刚才跑过来，就是为了通知这一点的。 见到神谷川过来，般若朝着自家阴阳师轻轻点头，而后就悬浮起来，飘到了神谷的身后。 神谷川能默契理解般若眼神动作中蕴含的意思—— 乌天狗伤情有一点严重，但敷药过后应该可以调养回来。 神谷在天狗少年的身边蹲下来。 四周雪原上的环境依旧昏暗，但这种黑暗已经没有夜盗们出现时那么凝重恐怖了。距离凑近一点，就算不借助[秋毫斩]的技巧，也能看见乌天狗油亮的黑羽，以及羽毛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乌天狗脸上那副白色的神纹面具动了动，金黄色的眼童明晃晃直视过来，眼神有股说不出的凛然感。 “吓……” 站在神谷身边的化鲸，本身胆子就不大。被乌天狗的眼睛扫过，当即就钻到了神谷川的背后。紧紧拉着神谷的衣服，大尾巴不安地上下拍打雪地，只探出额头和蔚蓝色的眼睛。 “感觉怎么样了？”神谷任由怕生的小鲸鱼拉着自己，一边观察乌天狗，一边问道。 “谢……谢。” 乌天狗回话，讲话的时候，没有用阿努尹语，而是语调有些生硬古怪的日本语。 听着有点吃力，但勉强能听懂。 看来他会讲话，可以沟通，是好事。 神谷川：“我击退了夜盗，救了你。但不是白救的，作为回报，我希望能从你这里知道一些信息。” 乌天狗的神纹面具微微动了动，没有回话，大概是默认了神谷的提议。 “你和克罗波库鲁小人们是什么关系？他们管你叫魔神的爪牙。” 听到这话，乌天狗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点悲戚的情绪，慢慢开口：“我是克罗波库鲁们信奉的母神，亚乌西克普的从神。母神大人曾经有许多从神，而我是在无光之灾降临前不久才跟随母神大人的，是最弱小，最没有存在感的从神。克罗波库鲁们不认识我，也不信任我。” 和神谷之前想的一样，乌天狗确实不是魔神的前锋。 相反，他的立场还是站在克罗波库鲁们这边的。 夜盗们现身之前，乌天狗出现在空中看来只是为了预警。 但小人族们只认为天狗出现，夜盗就会现身，所以以讹传讹，将他视为魔神的一员。 这种情况，可能就和乌鸦本身的象征差不多。 很多地方的人，将乌鸦视作“死神”的使徒，认为乌鸦出现在人家里，会给家中带来不幸和死亡。 但实际上，乌鸦可能只是被将死之人身上的死亡和腐朽气息所吸引过来，带来死亡的并非乌鸦本身。 “那其他的亚乌西克普从神，现在怎么样了？” “大多都在无光之灾降临后陨落了。” “那么，你们的母神呢？” “母神大人……被村滴々国滴々压制在神殿之下，已经陷入了沉眠。” “你们的母神是高位格的神威没错吧？卡姆依这片大地上，还有其他神威存在吗？”神谷又问。 乌天狗只是摇头，眼神躲闪：“我不知道，因为……神道教抢占信仰的缘故，很久以前阿努尹的诸多神明就消亡无踪，这片大地上除母神以外的神威……我不知道还有几位，也不知道无光之灾降临后，她们的情况。” 根据神谷川一方面对夜盗时候强悍又从容的表现，结合他外来者的身份，这天狗少年大概多少已经猜想到了他的身份。 最起码得是神道教那边的一位神祗。 “神道教那边的情况也很惨，大多神明都陨落了。我也不能完全算是旧神道教的人，严格上来讲只是神道旧神遗产的继承者。虽然这样讲听起来有些像在推脱责任，但你们阿尹努神明和神道教的恩怨，跟我并没有关系。” 神谷川耸了耸肩，话语却不容置否。 以前神道教和卡姆依这边发生过什么，确实跟他没有关系。 他并不打算为旧神的所作所为买单。 而且讲道理，入侵过卡姆依的神道旧神，现在大概率都陨落了。 乌天狗迟疑一会，点了点头：“神道教和卡姆依的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母神大人是在那之后才诞生崛起的新神。她也说过，现在神道教和我们一样有共同的敌人。” “你能这样想就好。” 听起来，因为黄泉势力的出现和危害，卡姆依这边，最起码蜘蛛母神亚乌西克普，是暂时放下了和神道教的恩怨。 这样一来，蜘蛛母神应该是一个可以沟通的对象。 而且听乌天狗的意思，亚乌西克普并未陨落，而是被村国魔神压制，正在神殿之下沉眠。 如果有办法将她唤醒，与之沟通的话，卡姆依这张神话地图的任务，应该就算是完成了。 “这位……大人。” “神谷，我叫神谷。” “神谷大人。”天狗少年的背翼扇动，挣扎着跪倒在神谷面前，因为情绪激动，动作幅度也有点大，刚敷好药的伤口又有几处开始淌血： “母神她一直在对抗村滴々国滴々，请您救救她。只要能救母神大人，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神谷抬手去扶乌天狗，但对方却固执地跪在雪地里不动。 其实这一趟来卡姆依，本来也就是为了找神威而来的。 蜘蛛母神所在的礼文华神殿，本来就有探索的必要。 至于能不能救出亚乌西克普…… 如果卡姆依这边所说的“村国魔神”，确实为黄泉八个阴雷神里的黑雷神，那怕会是一个强敌。 黄泉里的阴神该会是什么评级呢？ a级还是s级？ “如果《怪谈物语》是循序渐进开地图的话，那么村国魔神是a级的可能性最大。总不能直接是s级吧？那把我送到这里来，完全就是让我来送……” “虽然，《怪谈物语》也不是没让我送过。” 神谷这样想着，又问乌天狗：“你所说的村滴々国滴々，大概是什么样的实力？” “和母神相当，其实……比母神要强一些。母神大人虽然沉睡，但也限制到了村滴々国滴々，那个魔神没办法发挥全力。”乌天狗这样回答。 村国魔神实力和信仰凋敝的阿尹努这边的一个神威相当。 很强，但有限度。 估计是因为阿尹努神话体系这边本身开始失落，才趁虚而入的。 “假设村国魔神是a级的话，或者她因为实力受限，而勉强能被视为a级。那我这边能调派起来的人手，最多只有四个b级。玛丽、八尺女两个，我和般若合体算一个，七人御前十分钟内算一个。四打一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胜算。” 神谷开始认真考虑战胜村国魔神的可能性。 “话说，阴雷公一共有八个。而青木原那边，很久以前腐化富士山神木花开耶姬，而后又被东渡者所斩杀遗留下一大滩黑蛆虫的存在，很可能也是八雷神之一吧？” “说不定，卖药郎对阴雷公的实力有更清楚的了解，看来得回高天原找一下他才行。” 神谷川在认真思索的时候，乌天狗还是保持着跪姿，静静等待他重新开口。 “起来吧，我会考虑去救你的母神的。但也只是尽我所能。” 神谷这样回话。 那少年天狗这才终于有了动作，沉默着哐哐用力磕了两个头。 “别太激动了，你现在身上的伤还有些严重，不适合继续待在卡姆依。一会我会把你送到其他地方去，等你养好伤，由你带路，带我去礼文华神殿。” 因为这位和神道教关系密切，且实力强大，像人类又有神祗实力的神谷大人说要拯救母神，乌天狗便对他唯命是从，毫不排斥地跟随离开。 借助如月列车，神谷将乌天狗一样送到了安全的梦幻乐园区域。在那里见到了七嘴八舌欢腾着的几个克罗波库鲁小人。 之后，又传送上了高天原，敲响编钟，召唤卖药郎回来。 一切安排妥当后才离开里世界，结束了这一次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