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克隆体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乔安于心不忍地提醒它，“变成一块冷冰冰无知无觉的石头，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已经下定决心了。”启蒙甲虫发来的精神波动，悲凉而又庄重。

    乔安还想劝他别这么悲观，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伸手按住甲虫浮现裂痕的背部，施加6环“石化术”，最终如它所愿，把它变成……不，是变回，一块石头。

    启蒙甲虫的身体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在年轻的法师指尖变得灰白而坚硬，使他不由回想起朵儿切断构装回路时的那一幕。

    “维达博士，您的朋友为什么要放弃生命，自愿变成一具石像？”相位蜂后的眼中满是费解，“难道活着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乔安捧起甲虫石雕，长长地叹了口气，“或许生命对它而言太过沉重，已经不堪重负。”

    “我在这座果园里，没有见过别的跟它一样聪明的甲虫，它也不跟那些普通的甲虫来往，日子过的想必很孤独。”相位蜂后若有所思地说，“我猜它主动放弃生命，很可能是因为太孤独。”

    “幸亏我身边还有您这位博学的朋友，还有很多女儿们，尽管她们都不太聪明，毕竟是我的亲骨肉，给我增添了许多牵挂和烦扰，也使我免于孤独。”

    相位蜂后喃喃自语，出神凝望远处林间飞舞的蜂群，硕大而美丽的复眼充盈母爱，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乔安坐在枝头默默出神，直到夕阳消失在云海尽头才向蜂后告辞，特地去了一趟云中城四楼图书馆，将变成石像的甲虫放回书桌上——一如多年前自己初见它时的模样。

    “再见了，朋友。”

    最后一次向已经无法做出回应的甲虫挥手道别，乔安走出寂静的图书馆，乘坐“风动梯”登上五楼炼金实验室，决定利用这里现成的设备，给自己制造一具备用的肉身。

    两年前的极地之旅，乔安在白熊村附近的矿山中采集了大量青冰，眼下正好派得上用场，就从储物袋里取出方糖似的一小块，放在云巨人专用的实验台上，解除“缩物术”，小小一块青冰急剧膨胀，转眼间变成足有两吨重的淡青色大冰块，散发出凛冽寒气。

    乔安搓了搓手，靠近实验台，抽取5道“席德法力”，对着大块青冰施展“鬼斧神工”，将之加工成一具矩形冰棺。

    施展前些天才学会的8环法术“金刚拳”，乔安凭空创造出一只黑中透蓝，闪烁精金光泽的巨掌，探向冰棺，轻松掀开棺盖，放置在实验台另一侧。

    接下来，年轻的法师挽起衣袖，取出注射器，从自己的静脉当中抽出一管血，作为施展死灵学派8环“克隆术”的施法素材。

    回到云中城的半个多月，他沉湎于学习魔法，研究魔导器和炼金术，身边还有古书老爹和活化咒文姐弟相伴，日子过得挺充实，仿佛可以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直到今天下午，偶遇启蒙甲虫过后，乔安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回到云中城可不是为了逃避现实。

    这里只是他暂时歇脚的营地，为了获得魂灵的安宁，解开心头困惑，他必须鼓起勇气，离开这处温暖舒适的避难所，孤身踏上旅途，深入笼罩在无尽黑暗中的未知领域，尝试去寻找那一线或许压根就不曾存在过的曙光。

    前途充满艰难险阻是客观事实，但是这不等于放弃希望，自寻死路。

    出发之前，乔安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考虑到意外身亡的可能性，在最坏的情况下，丢失随身装备尚可接受，自己这条小命可丢不得，为此就有必要在云中城这个“避难所”里，提前给自己准备一具可供借尸还魂的克隆体。

    乔安将自己的血液倒进冰棺，鲜血随即在光滑的冰面上徐徐扩散开来，形成一摊血泊。

    接着，乔安又将一颗足有小拇指那么大的钻石放在血泊中央，对着被鲜血染红的钻石开始施法。

    “克隆术”的施法流程相当复杂，持续了整整一个钟头才完成。

    “hrávé！”

    最后咏出一句象征“肉体”的咒文，乔安成功启动“克隆术”，钻石应声大放光明，映得冰棺晶莹剔透。

    冰棺中的血液也被魔法注入活力，蠕动猩红的触角，将发光的钻石包裹起来，微微颤抖，仿佛一颗脉动的心脏，又像是母亲腹中尚未发育成型的胎儿。

    乔安施展“神话造水术”，创造出大量清澈的圣水，注满冰棺作为那团血肉的培养液，而后盖上棺材盖，施法密封。

    冰棺中的血肉发育奇快，第二天下午乔安再次来到炼金实验室，尽管早有心理预期，还是为眼前所见的情景感到一丝惊讶。

    就这么短短一天的工夫，他的克隆体已经发育成熟。

    隔着半透明的青冰，可以看到一具身高五尺出头、体形匀称的赤裸男子横躺在冰棺里，躯体在圣水中无意识的漂浮着。

    乔安施法解除封印，掀开棺材盖，近距离审视自己亲手创造的克隆体。

    这具躯体与他本人完全一样，年龄也是19岁。

    不过乔安两年前在尼福尔海姆旅行期间，曾经服用过“青春泉水”，从那以后，他的生理年龄就停止了增长。

    这具克隆体复刻了他的异怪血统和右眼残疾，也继承了源自“青春泉水”的魔力，得以永葆青春，看起来只有17岁。

    乔安长时间注视冰棺中那具赤裸的克隆体，仔细端详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最初觉得有点儿恐怖，继而产生一个古怪的念头。

    如果这是在戏剧舞台上，或者自己是小说里的一个角色，那么眼前这具休眠的克隆体就好比提前埋下的伏笔，迟早有一天会苏醒过来，派上用场。

    幸而只有虚构的故事才注重前后呼应的连贯性，现实生活却往往不合逻辑，乔安宁愿冰棺中的那具克隆体永远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