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试探信任
阮仲容心里记挂着程寄书,待玄参走后,他径直朝林中无名墓走去。 原以为会看到崩溃的程寄书,他还想着怎么安慰她。 没想到,还没走近墓前,就听到程寄书一个人对着程帅的墓碑,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她脸上还有些浅浅的笑容,像是在和别人分享什么快乐的事情一样。 阮仲容想上前和她说要回金陵了,想想又后退了一步。 金陵的事,如今急也急不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所畏惧。 看着墓前絮絮叨叨说话的人,阮仲容只觉心里有个地方,被完完全全填满了。 这个女子,真让人难以放下。 程寄书已经很久没和谁说过这么多话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小时候自己也是个话痨,总和父母亲有说不完的话。 那时候父亲军务繁忙,却也会每天抽出写时间给她讲各种故事,讲各种战场上的血雨腥风的故事。 她是将门之女,生来就背负着将门儿女的使命。 不是父亲残忍,是他想让这个女儿明白在,想要在人间活着的真相,原本就很残忍。 有人因为战争失去双亲,有人失去挚爱。 那本来就是个不讲情义的地方,让自己的儿女早点明白这点,并没有什么不好。 南朝的安稳有的是她们程家的功勋,累累白骨才换来几个将军。 如今天下依旧一般乱吗,父亲的归宿不在沙场,却在这僻静的竹林里,该是幸运还是不幸? 以前也曾听过父母亲说过,等到阿书也嫁了个好儿郎,父亲打算与顾伯伯隐退江湖,与世无争,闲来青梅煮酒言欢,拄杖无时夜叩门。 这天下,一代代的人老去,又有一代代人崛起,总有英勇男儿接替他。 可惜若是父亲还能看到的话,看到他章孝正如今统领着雁云军,心里该有多痛。 “父亲,我一定会把您接回雁州的。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程寄书依旧是笑着,一遍遍抚摸着冰凉的墓碑。 想哭,但不能老是哭。 父亲不喜欢她哭,将门出身的孩子,生来就要学会坚强。 阮仲容看她越发悲凉的笑,心里很不忍,便朝她走了过来。 “世子殿下,见笑了。” 程寄书起身,面上带着礼貌性的一笑。 这个笑虽是浅浅的,却也不会让人感到疏离。 阮仲容眉眼弯了一下,本想着与她辞行,一开口不知怎的,却说出要与她同行的话。 “我正好也有要事回城,不妨一起下山?” 程寄书一听拒绝了不太合适,便答应下来了。 阮仲容本是不抱希望的一问,没想到竟然同意了,霎时间,生出诸多喜悦之情。 既然阮仲容要与程寄书一起,灵栖也不好跟着坐进车厢。 此时车厢里仅剩他们二人,阮仲容虽是拿着本佛经,心思却不在这经书上。 程寄书看他这副样子,总觉得应该主动问点什么,打破一下这暧昧的气氛。 “不知世子殿下此番着急进京,所为何事?” 阮仲容顺势合起佛经,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府内丢了点东西,闹了家贼而已。” 程寄书一听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一般的家贼,怎么能劳动世子亲自去审理。 “想必殿下丢的,非一般的东西吧?” 程寄书试探地朝某人问道,阮仲容倒是一点也不隐瞒,坦然一笑说道,“这事说来话长,确实不是一般的财物。那个小偷,我也知道的,我不过是在思虑,此事是偶然,还是本就是一个局,等我去跳?” 说罢,他稍稍往后靠在车厢,闭眼不知在想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让程寄书有些懵。 但看着那人似乎不想细说的样子,程寄书也不好再问什么。 只随手拿起他方才看过,放在一旁的佛经,随手翻阅着。 “阿书,你可听过逍遥车?” 阮仲容依旧是闭着眼,只是像问今日天气如何一般,似乎极其自然问出这个问题。 “什么?‘逍遥车’,这是什么?” 程寄书脸上做出一副懵懂的表情,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一样。 其实在她心里,波涛正起。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逍遥车了?诶,早知道就不和他同乘一辆车,什么消息都听不到。 她虽装的自然,低头假装继续翻阅佛经。 阮仲容也不拆穿她,他也曾派人查过逍遥车的事件。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最可能的一个人,现在的国舅爷王世淮。 一开始,他也以为或许是这位国舅爷做的。 只是拨开重重迷雾,隐在国舅爷背后的阿书,或许才是真相本身。 只是,为什么? 沈廉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这人是活该没错。 逍遥车也该毁,这也没错。 之前阿书误会父亲,以为是父亲把程帅的心炼成了丹药,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位送礼的正是阿书本人? 银铃为礼,阿书难道想过要嫁祸父亲吗? 脑子里越想越乱,他很想从程寄书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只是,想听阿书亲口说出来而已。 如今阿书这样轻描淡写略过,当时送礼的有误解他理解,但如今呢? 他们两人,难道还没能到肝胆相照的地步吗? 那车一路缓缓前行,眼见快要进城了,程寄书方才放下佛经。 看着对面的人依旧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寄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了,虽不知这次桓王府丢了什么,但他问到了逍遥车,这两件事,必定是有关联的。 而关联起这个的,只有一个东西——银铃。 终于,那车在朗月阁停下了,程寄书决定对他坦白银铃一事。 “世子殿下,我有一事向您坦白,关于逍遥车……” 话还未说完,便看到玄参飞奔来报,“世子殿下,陛下有急召!” 阮仲容看了看程寄书,又看了看玄参,他眼神坚定,一脸温柔看着她。 “你不用说了,我都猜到了,你当时,也是不知情的,不怪你。” 说罢,把她揽过来,轻轻抱了一下。 当程寄书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就和玄参快马走远了。 阮仲容只在心里喃喃自语,阿书,原来你是相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