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节：确认几件事

    今天晚上的这场新闻发布会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包括沈欢现在的这个反应表情都是。

    光是在此刻自己该有的反应上，沈欢就设计过好几个方案，其中的一个方案是他不怒反笑，为对方鼓掌。

    这样做的好处是，用这个行为，可以自然而然地引导看到的人生出这样一种疑问来：人家直接当着他的面喷他了，他怎么不怒反笑呢？

    这样的思绪延伸下去，自然会又延展出这样一个思考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从而为接下来的事情起到一个思路信息铺垫的作用，开一个好头。

    这是这个方案的好处，但是这个方案同样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有可能会造成一种“双方认识”的认知结果，再加上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今天这场新闻发布会将会导致的结局，最后会反过来进一步地加深这个认知结果的可能性，成为今天这场新闻发布会的一个破绽。所以再考虑再三之后，沈欢还是决定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反应，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明海他们。

    这个反应好处可能没有其他方案那么多，但是同样的，可能导致的坏处也没有其他方案那么多，是最稳妥的。

    大道至简嘛。

    另外，在与会人员的安排上，也是进行了细致的铺垫的。

    永华会计师事务所的人就不说了，那些文化圈的大佬们也不说了，就说罗明海他们吧。

    这是沈欢的新闻发布会，罗明海他们现在是沈欢的对立面，如何能够在大众认知中顺利地邀请他们过来而不被人所怀疑他们暗中有串通，就需要进行设计。为此，沈欢他们做的是利用了媒体的力量。

    首先，沈欢在媒体上公开发声，希望罗明海他们能够前来参加今天他的这场新闻发布会，大家有话当面说清楚。

    其次，除了“公开邀请”这条信息外，沈欢还在他的发声中夹杂了“你们不敢来就心虚”这样的额外信息。

    最后，经过沈欢他们暗中公关冲锋、二轮发酵之后，“不敢来就是心虚”在傍晚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媒体舆论的一部分。在这样的舆论情势下，罗明海他们今天的前来就师出有名、非常自然了。

    诸如此类面面俱到的细节，还有很多，这也是沈欢为什么把很多事情都分派给手下人去做，自己却连续奋战了几十个小时的原因。

    为了今天晚上的这场大决战，他们所要做的准备工作实在是太多了。

    这看起来只是一场简单的新闻发布会，但是隐藏在其背后的幕后工作，却是瀚如星海，也得亏沈欢有一个专业人士健全的公司，不然光靠他一个人，还真没办法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把这么多的事都做完。

    ……

    在场人员都介绍完之后，这场新闻发布会也正式开始了。

    “罗先生刚才所说的话，我深表赞同。”

    沈欢坐在座位上，面向着台下的众人说道：“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说到这里，他稍微一顿，视线向下面扫了一圈，缓缓道：“我知道，今天到场的很多人都认为，我今天召开这场新闻发布会，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为这次事件公开道歉，二，狡辩。”

    “对，没错，我用的词是‘狡辩’。在我看来，这应该叫还原事情真相，不过我相信，在很多人心目中，这叫狡辩。基于这一点认知上的不同，我接下来也不会像一般的新闻发布会那样，坚决否认，强烈谴责，我只希望能够通过展现还原事情真相的过程，让大家自己去判断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样的。”

    沈欢这个开场白一说出来，确实让现场和电视机前的人们都意想不到。

    按照他们的经验，他们还以为沈欢上来就会先说“这件事纯属诬陷”，然后强烈谴责对方的这种不实言论呢，毕竟所有遇到类似事件并且没有保持沉默、选择发声的公众人物都是这么做的，沈欢之前也是这么做的。

    或者再多加几句“我将会保留起诉造谣者的权利”“法庭上见”什么的，沈欢之前对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却没有料到沈欢竟然会这么说，让他们自己去判断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这倒是新鲜了。

    很多人于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产生了兴趣，想要看看沈欢究竟是怎样让他们自己去判断，也有些人对此则是心生遗憾：如果按照正常套路，沈欢强烈谴责，罗明海他们针锋相对，这嘴炮肯定是要打上好一阵的，甚至说不定会上演全武行，那就精彩了，但是他这搞什么鬼的“让大家自己去判断”，气势上听起来就软多了，说不定就打不起来了。

    “首先，我想先确认几件事。”

    沈欢说着，看向对面的罗明海他们那边，“第一点，罗先生，你说你们是我文学工作室的成员，我包括《那一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在内的那些作品，都是出自你们的手笔，没错吧？”

    沈欢说到这里，从桌子上拿起几张纸来。

    “这里是具体名单，请你确认一下。”

    在场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接过那几张纸，快步走到对面递交给了罗明海，然后又给中间坐着的那些大佬们递交了一份过来。

    罗明海他们和那些大佬们低头看了看，现场的摄影师们这时也走了过去，对准上面的内容拍起来，再通过电视画面和舞台后方的大屏幕放出来，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份文件的内容一致，上面打印着的都是沈欢发表在微博上的那些作品标题和内容。

    他这是干什么？

    观众们看着疑惑不解，愈发地想要看下去，看看沈欢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了。

    收视率这东西是不断变化的，因为同一个电视节目，每一秒都不断地有人切进去，每一秒又不断地有人切出去。而因为沈欢的新闻发布会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令人疑惑重重，吊起了人的胃口来，所以切出去的人很少，切进来的人多，收视率因此持续上涨。

    “2.8%！”

    这是李群所接收到的索菲特传过来的最新的收视率实时情况，这让他振奋不已。

    这只是刚开始，重头戏还没上呢，就已经快要破3了，这要是按照他们的节目流程，上重头戏了，收视率得到什么程度？

    破3是肯定的，按照这趋势，说不定能破5！

    要是真破5了，那就是牛逼大了，绝对是星光卫视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档节目了。自己手上握着这样的业绩，又有资历，再背后使点劲，大概率可以再往上爬一爬了。

    ……

    “没错，是这些。”

    罗明海他们在确认完毕后，由罗明海代表发言，“这些都是出自我们的手笔，我们还带了证据过来，比如说这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就是李然开的头，最初稿是……”

    罗明海他们也是有备而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他们所带来的证据，在现场摄影师的帮助下，展现在现场和电视机前所有人的眼前。

    很多只是听过一耳朵，现在才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的观众，看着这些像模像样的东西，都是一阵阵的哗然，很多之前已经看过一二的，也是更加相信“沈欢是有人代笔”这件事。

    沈欢没有阻止他们，任由他们展示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开口：“我们大家都知道，文学创作不是理科研究，在这方面并没有绝对的公式，很多时候都是天马行空、灵感所致，所以你们的这些东西，并不能算得上什么证据。”

    他说的其实没错，罗明海他们的这些所谓“证据”，其实并不算什么铁证。只不过在媒体舆论上就是这样，一张手机对话截图、一个“弱势群体”单方面的声明都能被很多人当成所谓的铁证、实锤，并不是大家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可能性，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愿意去相信，从而懒得再去多想、甚至下意识地拒绝另一种可能性了而已。

    听到沈欢说这些东西算不上证据，很多人都是心中一亮，自我感觉发现了真理。

    来了！

    原来沈欢所谓的“让大家自己去判断”，就只是这样而已。

    不过沈欢接下来的话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沈欢又道：“不过我暂时也不揪着这点做文章了，就让我们确认下一件事吧。”

    这个大转弯让许多自以为发现了真理准备跳起来喷沈欢的人一个措手不及，差点被甩出了山道去。

    “据你所说，你为我创作了这些作品，我作为回报，给与了你经济帮助，是吗？”

    沈欢停顿了一下，说道：“或许我可以换一种说法，你声称，你们是有偿为我进行这些创作的是吗？我想确认这一点。”

    罗明海看起来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没错。”

    沈欢温和地笑了一下，说道：“如果按照罗先生你的说法，那么你们还真是不太遵守商业规则。按照罗先生你的说法，既然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那大家都是公平的，现在你为何又要站出来指责我呢？毕竟按照你的说法，违约的应该是你们。”

    这一点比之前那条有力度地多了，打开了一个新的角度，让新蓝微博专场直播间的很多观众接触到这个观点之后都是一怔。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之前都只顾着去追究沈欢沽名钓誉这件事了，却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罗明海他们的行为也说不上什么光彩，远远够不上这两天媒体上渲染的那种英雄形象。

    “只是两条对咬的狗而已。”

    直播间聊天室中快速飘过的一条评论，准确地说出了这件事的本质——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

    当然，这件事在绝大多数人心中都是真的，所以很多认识到沈欢所提出来这一点新角度的人，心思都慢慢产生了变化。

    他们之前之所以对沈欢如此愤怒抵制，很大原因是因为媒体有意识地淡化经济部分，把曾根生、把罗明海他们包装成了有才华的、被剥削的、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的弱势群体、受害者。

    在社会环境下，人类对于弱势群体有一种同情心。

    他们对于罗明海他们越同情，对沈欢自然就越痛恨，可是当沈欢在万众瞩目之下说出事件的本质，把罗明海他们身上的这层“受害者”外衣剥去之后，他们心里的天平于是转回来了一些，对沈欢的抵制情绪消减了一些……

    不过沈欢就像刚才一样，同样没有像个泼妇一样揪着这一点猛锤。随口提了一下后，他非常有风度地一飘而过，转入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按照罗先生你的说法，我既然进行了经济援助，那么这项经济援助应该是有一个标准的吧？比如说，你们每个人的工资是多少，每一篇这样的作品创作出来之后，我会额外给予你们多少钱，这些都是有数目的吧？”

    罗明海又是点了点头，“是的，有。”

    沈欢说道：“那具体的明细是否能够拿出来呢？不太详细、有个大概也行。你们既然刚才连所谓的‘证据’都拿出来了，我相信你们应该是有备而来，不会拿不出来吧？”

    罗明海回到：“当然拿得出来。”

    他们确实是有备而来的，沈欢的“罪证”带得很足，众目睽睽之下，又拿出了很多文件和纸张来。

    沈欢看着，点了点头，“不介意给我们看一下吧？”说着，还向周围看了一圈，笑着补充道：“在场的人这么多，观看这场直播的人数我相信更多，我想你应该不会觉得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毁灭你们的这些所谓‘证据’吧？”

    罗明海犹豫了一下，点了下头。

    “好。”

    工作人员上来，又把这些文件捧到了对面去。

    沈欢随意翻开看了两眼后，也没有多看，直接推到了一边，对永华会计师事务所的那位韩丹先生轻声说道：“麻烦了。”

    说完就不再理睬，转过身来看向对面的罗明海，而他这一排坐着的那些永华会计师事务所坐着的那些高管们，则是在韩丹的统筹下，迅速将那些文件拆分、现场工作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觉得他们终于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工作的了。

    他们好像是来当会计的！

    普通人看着，还不觉得有什么，会计算账，天经地义，可有在看直播的业内人士，则是看得瞠目结舌。

    四大的合伙人、高级经理们，跑去大庭广众之下给人当会计？而且还是审计这种小学生难度的财务？

    这根本就是开着超跑送外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