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芸娘的下场
因为老夫人忙着筹办南宝蓉的婚事,所以无暇管束南宝衣,没提防她又开始亲近萧弈。 是夜,南宝衣偷偷来到朝闻院。 芙蓉亭临水,周围遍植晚芙蓉,倒映在水光里,格外烂漫热闹。 余味挑开凉亭竹帘,笑道:“姑娘请。” 她踏进去,亭中陈设着食案和蒲团,檀木灯架上挂着高低错落的琉璃灯,十分风雅别致。 权臣大人已经到了,正跪坐在蒲团上,慢条斯理地烹茶。 沈议潮跪坐在另一张食案后,仍是白衣胜雪,发尾系着素白缎带,姿态倨傲而高贵。 她低眉敛目,默默在萧弈背后落座。 明明是来参加宴席的,可亭中的气氛却犹如剑拔弩张,令人生出一种火拼的感觉,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 看来跟随权臣大人,也是有风险的投资啊! 她琢磨着,又往萧弈身边蹭了蹭。 沈议潮不悦开口:“表哥莫非当真成了乡野村夫?否则,又怎会让我与这种粗鄙的女人共进晚膳?” 他一向瞧不起人,南宝衣很想把他脑袋打开瓢。 可他唤萧弈“表哥”,这也就是说,权臣大人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但前世,也并未见他认祖归宗。 她望向萧弈,他淡漠烹茶,并没有回答沈议潮的问题。 沈议潮又道:“这晚膳不用也罢,我宁愿饿死,也不会与贱民同席而食。萧弈,我只问你一句,芸娘去了哪里?” 茶水已经烹好。 萧弈舀起茶汤,悠然自若地轻嗅茶香。 沈议潮眉尖轻蹙:“你再这般不搭理我,我写信告诉姑母。” “尝尝?” 萧弈拿起白玉小盏,凑到南宝衣唇畔。 南宝衣垂下眼帘,轻轻呷了口茶。 她不善品茶,只知道这大红袍由萧弈亲手烹制出来,似乎比府里的侍女们泡的味道要好。 萧弈抚了抚她的脑袋,随手摘下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地遮住,“没有我的允准,不许摘掉。” 南宝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中打鼓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萧弈瞥向亭外。 十言立刻捧着托盘进来,在沈议潮面前单膝跪下,恭敬笑道:“沈郎君,芸娘在这里!主子说,美人皮骨不可辜负,特意制成酒器,请您使用。” 南宝衣下意识紧了紧双手。 只凭“酒器”二字,她就猜到了芸娘的下场。 权臣大人的手段,真狠呐! 亭内寂静良久,沈议潮才冷冷开口:“芸娘是姑母的人。” 萧弈慢悠悠地吃着茶,“那又如何?” “你如此胆大妄为,我写信告诉姑母去!” “忘了告之表弟,你带来的所有侍卫,皆被我的人擒获,悉数关进地牢。你身边,已无可用之人。” “你放肆!”沈议潮霍然起身。 萧弈又道:“对了,你的盘缠和值钱物件儿,都已被我没收。你若要回长安告小状,不妨先考虑考虑盘缠问题?” 芙蓉亭再度陷入沉默。 沈议潮沉着脸,拂袖朝亭外走。 还没走出几步,萧弈吹了吹茶汤,“今夜朝闻院没有宵夜。你若不吃这宴席,半夜饿了肚子,可别哭爹喊娘,又要告谁的小状。” “萧弈,你不要欺人太甚!” 萧弈微笑:“欺你,又如何?” 沈议潮面色复杂。 他在长安时,是风流高贵的公子,所有人都护着他、捧着他,因为姑母的地位,就连宫中皇子见了他,也都要恭敬地称一声“沈小郎君”。 从没有哪个人,敢如萧弈这般不给他脸面。 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冷声道:“让我用膳也可以,只是我绝不与下九品贱民同席而食,这个女人必须离开。” 芸娘的人头已经被端走。 萧弈揭开大氅,不仅不赶南宝衣,反而示意侍女上膳食。 他亲自替南宝衣摆了碗筷,淡淡道:“要吃吃,不吃滚。” 沈议潮那个气呀! 他双手笼在袖管里,纠结地盘膝坐下,“萧弈,你身份贵重,岂可为贱民摆碗?” 萧弈懒得搭理他。 南宝衣忍不住了:“不知小女何处得罪沈公子,要被你屡次三番地羞辱?” 沈议潮微微侧过脸:“本公子不与贱民说话。” “小女自问出身清白,怎么就成了贱民?” 沈议潮不屑:“人生来贵贱不同,细细划分,可分为九品。你是南越小国的子民,又出身蓬门商户,虽然容貌不错,但出身摆在那里。若要我来品定,你只能被评为第八品。” 南宝衣很是欣慰,“第八品也不错啊。” 沈议潮讥笑:“一到九,九品最次,一品最好。” 南宝衣讪讪:“要不你再仔细看看,我觉得我还能再上几品。” 沈议潮从袖管里伸出手,指向萧弈:“出身极好,容貌极好,武功才学极好,只可惜在乡野之地长大,勉强可评为第三品。” 他又指向余味:“出身低微,容貌尚可,第七品。” 南宝衣很不服气:“为什么我比余味还要低一品?” “因为你是南越国人,而她是大雍国人。” 两百多年前,大雍曾一统天下。 后来诸侯割据,其中以大雍、西魏、北周最为强大。 大雍国人最是讲究,认为自己是宗主国,理应比其他国家更高贵,因此喜欢把人和物细分为三六九等,而他们自然是上九等。 南宝衣疑惑地望向萧弈。 原以为二哥哥是大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弃婴,原来,他竟是大雍人…… 沈议潮又指向食案:“紫檀木料虽然贵重,可惜花纹古旧,第五品。白玉茶盏虽然剔透温润,但纹路缺少意境,第四品。切鲙新鲜,但豆豉葱丝酱料寻常,白白辜负美食,第五品。茶水……” 他还在滔滔不绝,南宝衣早已和萧弈离席。 少女提一盏灯,沿着水畔漫步,“二哥哥身世离奇,可方便透露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