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父母亡
这天的天色不太好，就连月色也朦朦胧胧，时隐时现，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入夜之后，天阳宗外门原本便不怎么热闹的种植区，显得愈加寂寥冷清。 夜色掩映下，一大一小两道黑色的身影，悄然潜回位于天阳宗外门的家里。 不，是家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魏如雨心知自己这次不听阿父的嘱托，偷偷潜回来，危险极大。因此并未上前，而是在距离家里不远的另一个小山丘上，朝着自家所在的地方张望，想悄悄打探一下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私心里不愿意相信二姐会亲手害死父母，更不愿意相信前几天还在对自己殷殷嘱托的父母就这样阴阳相隔。也许，阿父阿母真的只是被二姐伤了心，悄悄相携去了世俗界呢？ 虽然只是从坊市那位老阿婆口中听过寥寥几句有关世俗界的话，但说不得那里当真很好，所以阿父阿母想去瞧一瞧呢…… 然而她的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座魏家传承千年，据说能承受金丹期修士一击的房屋。原地，只剩一片残桓断壁。 她死死捂紧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唯恐惊动了他人。只双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下落，拦也拦不住。 怎么…… 怎么会这样…… 阿父，阿母……阿父阿母真的……没了么？ 二姐怎么会……怎么会…… 小猴子安静的陪在魏如雨的身边，因为有她事先警告，这会儿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打扰魏如雨。 好一会儿，魏如雨终于狠狠压下心中的悲痛和无法自抑的泪水。收回目光，魏如雨将神识小心放出，一寸一寸，微弱而又隐秘的探查。 果然，在距离魏家祖宅不远的地方，一颗大树上，隐藏着一个修士的身影。 魏如雨不敢将神识靠近对方，因此无法探知对方的修为。但，这已经够了。 至少让她明白，二姐当真是勾结了天阳宗的修士，谋害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至于勾结的是谁…… 魏如雨只是不爱跟二姐多说，免得产生不必要的争吵，却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二姐最近一心想要讨好的那两个金丹真人是谁。 她不认识所谓的刘真人，但是二姐的夫主胡真人，她却曾意外有一面之缘。因为二姐的关系，她刻意远远瞧了瞧对方，因而记得。 不过，没关系。不知道是谁也没关系，不知道二姐到底怎么想的也没关系。甚至，不知道二姐是不是“得偿所愿”了，也……没关系。 她只需要记得自己的仇人是谁，只需要记得应该找谁报仇，就够了。 她虽然从未见过大哥，但从大哥每年送回家里的家书和物资也知道，大哥和只知道一味从家里索取的二姐是不同的。如果大哥知道二姐做了什么，定然会为阿父阿母报仇。 她需要做的，只是活着。 她活着，哪怕修为再低，实力再差，活的再艰难，她也要或者。 只要她活着，阿父阿母的死，她就能告诉大哥。绝不会让任何人将这件事欺瞒了过去。 只要她活着，魏家种植一支的血脉传承就都不会断绝。 只要她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 她绝不会让阿父阿母就这样平白因为二姐丢了性命！ 一边不断说服着自己，魏如雨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悄悄往家里西北角的荒野潜去。 那里是一片砂砾地，土地荒芜，半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因此素来不被宗门重视。而东临界也一向并不怎么注重所谓的“入土为安”。毕竟，身死道消，像魏家夫妇这样的低阶修士，死了之后，就连身上遗留下来的那点儿财产都没什么人看得上，区区尸骨，又有什么价值？ 事实也正如魏如雨所猜的那样。魏家居住的的地方外面还有人守着，云雾山上定然也有人守着，这里却根本无人在意。 但那里，却是魏家一代代逝者的埋骨地，是魏家人心中最重要的地方。即便是做了侍妾成为炉鼎的三位姑祖的尸骨，也一个不差。 以前魏如雨并不懂为什么。毕竟修真界身死道消，尸骨无存的修士多了去了。很多修士出门历练，死了都未必有人知道。 但阿父却说，因为他们是西沧界茶修魏家人。 总有一天，他们这一支要回归故地，落叶归根。他们西沧界茶修魏家，不惧死亡，不怕牺牲。但，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西沧界。即便死在外面，尸骨也定要回归家族，才是归根，而不是寂寂无闻的客死异乡，支脉断绝。 瞧着那两个新立起的坟头，魏如雨此刻似乎有些懂了。 她不在意天阳宗，也不在意二姐。但，她此刻无比想将阿父阿母的尸骨带走，哪怕是冒着生死的风险。 魏如雨觉得，被埋在天阳宗，被埋在害死自己的人的附近，阿父阿母一定很不开心。 但…… 她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她已经看清楚，那两个坟头前的碑文，是那位穆叔叔的字迹。几年前这位穆叔叔准备冲击筑基，但是外门弟子大多穷困落魄，别说筑基丹，就连蕴灵丹都没有多少。 魏家因为魏如雷的存在，底蕴到底还是比穆叔叔好一些，魏河在征得了苏婉的同意后，将当时家里全部的蕴灵丹和灵石都给了他。 因为这件事，魏茹凤还回来大闹了一场。 毕竟，当时魏茹凤也是练气大圆满，而且虽说她作为胡真人的侍妾，每个月都有份例，但那也是有数的。她原本，是想要魏河将家里的这些东西留给她筑基用的。为此还跟魏河说了不少好话。 却没想，魏河宁愿资助一个外人，也不给她。 怨恨，也许是那个时候就种下的吧…… 魏如雨有些茫然，她小小的心里，此时甚至不知道该怨怪因为那位穆叔叔，才使得二姐跟家里离了心，还是该憎恨二姐，甚至还没有穆叔叔知恩图报。 隐隐，却又有些替那位穆叔叔担心。 若现在如阿父所说，已经疯魔了的二姐，连阿父阿母都能下死手，那位被二姐记恨已久的穆叔叔，岂不是更加危险？ 魏如雨有些想去提醒那位穆叔叔尽早逃离，又有些迁怒那位穆叔叔，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小猴子不敢发声，瞧见魏如雨迟迟不动，忍不住偷偷伸爪戳了一下魏如雨。 魏如雨回神，狠狠咬了咬下唇，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跪在地上朝着阿父阿母，还有先祖们所在的地方，认认真真的磕了九个头。 “阿父，阿母……你们等我回来！”她一定会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报仇，要带着阿父阿母和先祖们回家！ 在途径那位穆叔叔家附近时，到底还是折回去，悄悄给那位穆叔叔留下句话。 “就当是报答你为我阿父阿母收敛尸骨吧，”魏如雨几若无声的低语。“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好好活着，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魏如雨并不知道，等她从那位穆叔叔住处离开后不久，那位穆叔叔的房门被人从内悄然打开。 将地上留下的小纸条捡起来，看到留上面稚嫩的笔记，穆文泽无声低笑了一下。 魏兄的小女儿，倒是和魏兄夫妇一样善良。 只可惜了，他势单力薄，救不了魏兄夫妇。为了这孩子好，为了他所背负的一切，甚至无法露面给她庇佑。 只希望，这孩子足够幸运，能坚强的活着，不让魏兄夫妇的苦心白费。 希望终有一日，西沧界不再只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