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斗茶（下）
掌柜冲董老笑着点点头，又冷冷斜眯了赵霜和柔娘一眼，开始泡茶。 柔娘扭头看看赵霜：霜儿姑娘…… 赵霜吩咐伙计：“拿一张你们包茶叶的纸来。” 伙计看了看掌柜，掌柜没做声。 董老道：“拿去，一张破纸罢了。” 伙计很快拿一张纸交给赵霜。 赵霜将纸递给柔娘道：“到一杯开水，将纸放在杯子上。” 柔娘依言照做，赵霜吩咐她取出从外面摊子买的茶叶数片，放在纸上。 隔了一会儿，赵霜让柔娘将下面的杯子换水，茶叶继续在纸张上熏着。 连续换了九杯水后，赵霜开始让柔娘冲茶、摇茶，换水…… 柔娘力气大，杯子被晃得哐当哐当作响，掌柜都担心自己的杯子被磕坏了。 柔娘晕头转向，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杯后，赵霜让她冲一杯，扔半杯。 掌柜皮笑肉不笑道：“霜儿姑娘，我这里茶已经泡好，你们折腾得怎么样了？” 没错，赵霜指挥柔娘那边又是纸又是晃又是扔，简直不明所以，饶是董老如此爱茶的人士，也没见过这种泡茶手法。 赵霜微微一笑：“好了。” 柔娘面前，放着四个杯子，每个杯子半杯茶，没有茶叶，茶叶经过数次折腾，如今已经扔掉了。 掌柜看看柔娘面前的四个半杯，茶水颜色柔黄色，那种黄非常淡，但特别柔和，衬着那白瓷杯如玉一般好看，不是杯子衬托茶水，茶水倒是漂亮得反过来衬托茶杯。 掌柜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觉，茶水的颜色怎么可以那么柔和漂亮？甚至他面前用黄山毛尖泡出来的茶水，浮着碧绿叶子的茶都无法跟那种柔和的黄相媲美。 董老迫不及待上前道：“都好了是吧？我先吃一杯，吃哪个？柔娘的茶看起来颜色很漂亮啊，我先尝尝。” 董老是懂茶的人，一看这茶的颜色，就被勾起了喝的欲望。 他端起最近的半杯茶，轻轻吹了吹，放在嘴边嗞溜一小口。 茶入口，董老的眼睛瞬间亮了，嗞溜又一口，含在嘴里，眯起眼睛，不自觉的摇头晃脑，一副享受的模样。 嗞溜——摇头晃脑——嗞溜——摇头晃脑—— 两个茶友一看董老这架势，哪能不明白这厮是品到好茶了。董老这遇到好茶就摇头晃脑的毛病都几十年了。 两个茶友一人端起半杯茶，嗞溜嗞溜…… 谁也顾不得说话，喝得倒是不快，一边喝一边在嘴巴里回味。 董老一看两人都喝上了，尽管自己手里的半杯没有品完，依然毫不迟疑出手，将仅剩的半杯茶抢到，端在另一只手里。 茶友一看不高兴了：“老董，你这有点不厚道了吧？” 董老：“厚道绝对不能用在品茶上，嗞溜……” 掌柜的一看这仨喝货如此表现，脸都绿了，心中对于柔娘所泡的茶升起一堆好奇心。 他太了解这仨喝货了，见到好茶那绝对是爹娘老子都不认的主儿。这几人的表现难道说明外面摊子上买的茶叶真的泡出了好茶？ 他瞥了眼放在桌子上装劣质茶叶的纸袋子，心中依然不信邪，那样劣质的茶叶，纵然白寡妇家的这个妞再孔武有力，能把它摇晃成好茶？ 三个喝货终于结束品茶，董老将一只杯子递给掌柜道：“给，我给你留了一口，我够有良心吧，让你尝尝好茶！” 掌柜心里骂道：呸，老不死的，喝过的口水茶让我喝。 但是他的好奇心实在让他控制不住，接过杯子送到嘴边。 这老货说留一口，还真是只给掌柜留了一口，一小口。 嗞溜—— 入口甘醇，竟然没有茶叶的青涩味道，按说，外面摊子上买的茶叶，怎么可能不是又苦又涩的？ 他这么一心理活动，茶水就咽下去了，掌柜自然是懂茶的人，咽下去后，竟然感觉口齿生香，这是错觉吗？ 绝对是错觉，那劣质茶叶…… 董老哈哈哈大笑：“好茶啊好茶，刘掌柜你认输吧白氏家的小娘子泡出来的茶确实比你的好！” 刘掌柜黑着脸：“董老，你们似乎还没有尝我泡的茶，怎么就判定我输了？你是不是最近经常去白寡妇的摊子吃烧饼，被她迷惑了？” 董老拍拍刘掌柜的肩膀道：“别说，我还真没在外边吃过早餐，经过今天的茶水，我倒是有兴趣去白氏的摊子尝尝她家的烧饼了。人外有人啊，刘掌柜，哈哈哈哈……” 一喝到好茶，董老的心情就格外好。 “可是你还没有品我的茶？”刘掌柜黑着脸道。 董老笑道：“你的茶和泡茶技术，我还不清楚吗？我现在不能喝茶，要留着刚刚喝到的茶水的清香在嘴里多待会儿。” 另外两人倒是没有董老这么讲究，端起刘掌柜的茶叶尝了尝：“也不错，但是，真不能与刚才的茶比。霜儿姑娘，你是怎么用这普通的茶叶泡出如此好茶的？” 虽然泡茶的是柔娘，但几人心里门儿清，真正懂泡茶的是这位知县千金，霜儿姑娘。 这仨人没有丝毫地偏袒刘掌柜，让赵霜有好感，她笑道：“有句话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这茶与这句话有同样的理儿。” 几人顿时思索起来，良久，不解其意，董老好学的询问：“霜儿姑娘可否详解赐教？” 他实在是太爱茶了，当然更希望自己能够泡出一手好茶，虽然这个愿望至今没有实现，连他家的下人都比他泡的茶好。 一直在角落里做背景板的付宁此刻眉头一展，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赵霜道：“付宁，说说你的理解。” 付宁点点头道：“聪明人也难免出错，就像好茶，也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愚蠢的人认真思考，也会有收获的时候，就如同品质不好的茶叶，也有它的某些优点。刚才柔娘泡茶，多次冲泡，应该是取出其中最好的那点。” 董老捻着胡子道：“有道理、有道理，这是考较泡茶的功夫啊。霜儿姑娘泡的一手好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