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养人如养蛊

    就在这时，沈炼心有感应，一甩袖，房门旋即打开。

    红娘走了进来。

    沈炼挑了挑眉，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他和红娘是有约定的，每隔三天才碰面一次，时候还未到。

    “出大事了……”红娘坐到了床沿上，面上的霞光闪烁不定，似乎情绪起伏极大的样子。

    沈炼微微皱眉。

    沉默了片刻，红娘才缓缓开口道：“法源寺被灭门了。”

    “什么？！”

    沈炼听了，呼吸一顿！

    红娘理了理思绪，从书生和狐妖的相遇开始一点点讲起，一直讲到法源寺如何灭门，当中还穿插了狐族清理门户的血腥内斗。

    在此特别一提，青丘圣地狐族，是一个庞大的族群，由殇花婆婆执掌大权，麾下有数十位元老，每个元老又繁衍了很多子嗣，共同组成这个庞大的集团。

    王权架构，类似于清朝的八旗制度。

    每个元老都是一面旗帜的领袖，实权人物。

    而害死萤纸的元凶——白露，她的父亲正是一位如日中天的元老。

    多年前，这个老狐狸被雪妖山传召过去，不知做了什么，为雪妖山立下不世之功，从而获得了雪妖山的重赏和支持，返回青丘圣地后，顿时变得炙手可热，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这个老狐狸的势力迅猛扩张，甚至足以挑战殇花婆婆的权威。

    然而，殇花婆婆却常以染病为由主动放权，任由老狐狸嚣张胡来。

    直到萤纸被害！

    萤纸的父亲，也是一位元老，属于中立派，但因为这件事，老人家一怒之下，竭尽所能支持殇花婆婆。

    “白露，萤纸，还有我，都在春离院修行，为了去芳华宫而互相竞争。萤纸无比优异，白露自知不如，便耍尽心思使绊子，被萤纸教训过几次，她因此怀恨在心，但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敢谋害萤纸，简直丧心病狂了。”红娘愤然道。

    “萤纸的死，让她的父亲下了决心支持婆婆，而婆婆她……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天翻地覆，骤然向白露那一族发难，说他们谋逆造反，最后将那一族三万余狐妖全部杀死。”

    红娘呼吸凝滞地说着，娇躯不停地颤抖。

    她是那场血腥屠戮的见证者，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血流成河，狠辣无情。

    笑容慈爱的殇花婆婆，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杀了三万多狐妖。

    其中有很多狐妖，经常到殇花婆婆膝前玩耍，一声声喊她婆婆。

    殇花婆婆也是一口一个我的孩儿们来称呼他们，叫得特别有感情。

    然而，那一夜，红娘只看到殇花婆婆表情平静地杀杀杀，那些温情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沈炼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养人如养蛊’，你确定殇花婆婆是这样说的？”

    红娘点了下头，“怎么了，这句话有问题？”

    沈炼：“那个白露的品行如何？”

    红娘一句话总结：“她就是个任性狂妄、恃宠而骄的蠢货。”

    “恃宠而骄？”沈炼目光一闪，“谁平时最宠她？”

    闻言，红娘心里咯噔一下，声音渐渐颤抖起来，不寒而栗，道：“除了她父亲，平时最宠爱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殇花婆婆。”

    沈炼冷笑起来，却不再多说什么，话锋一转，长叹了声，道：“哑巴僧和谢真，他们遭遇了几乎相同的惨剧，却是截然不同的结局，一个成了佛子，一个成了魔。依我看，殇花婆婆在养人，法源寺也是在养人！”

    红娘惊道：“你是说，法源寺那些和尚慨然赴死，只是为了养佛子？”

    沈炼点了点头：“把佛子养成真佛，或许传说中的轮回蛊真的会出现，他们心中的极乐世界也会出现！有了轮回蛊，穿梭过去未来，那他们今天做出的牺牲，便是未来的无量功德。”

    “为了一件不确定的事，赌上了一切？”红娘呼吸凝滞，无语至极，“一群疯子！”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信仰吧。”

    沈炼沉吟了下，道：“我终于明白了，萤纸在临死前，为什么对法源寺，对伤害她的笑和尚，没有流露出一丝怨恨，反而告诉谢真，她的死与法源寺无关。

    只怕，萤纸知道哑巴僧的事情，也知道殇花婆婆的布局，她不希望谢真步入哑巴僧的后尘，才会那样去做。

    萤纸不是没有怨恨法源寺，她是为了保护谢真，放下了所有的怨恨，这样的话，谢真心中也就没有了怨恨，不会因她而入魔。”

    红娘一听此话，不由得深深触动，有种被裹挟在洪流中，茫然无措的感觉。

    她已经分不清楚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欠了谁，谁又该死。

    这所有的一切，都太可怕了！

    这时，沈炼问道：“谢真此刻在哪儿？”

    红娘回过神，道：“他和笑和尚、空海在一起，看离去的方向，极有可能是想离开北地，远赴中原。”

    “去中原了？”沈炼以为谢真会来找他，想了想，却不觉得意外，谢真就是那样的人，绝不希望自己连累任何人。

    “中原是不是也有佛门？”

    “有啊，灵隐寺是佛门圣地，势力庞大，禅宗荣耀仅次于九大世家。”

    沈炼闻言便放心了。

    红娘起身，道：“法源寺灭门，你应该是最先得到消息的，赶快去稳定局势吧，免得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

    沈炼笑了下，道：“多谢告知。”

    红娘摆了摆手，一闪离开，她的心很乱，想一个人静静。

    沈炼深吸一口气，叹道：“好一场佛魔争锋，仿佛冥冥中天意如此，一个注定成佛的佛子爱恋红尘，一个本该保护佛子的金刚入魔，精彩，实在精彩！”

    “把人当蛊养，何等残酷！就是不知是谁养出了我？”沈炼森然笑道。

    ……

    沈炼离开无伤客栈，着手处理法源寺灭门一事。

    其实这件事处理起来并不难。

    被灭了门，总要有一个解释，有罪魁祸首。

    哑巴僧便是了！

    问题是，不是你说出真相，大家就会信服。

    毕竟那是法源寺，真的被哑巴僧一个人就灭门了？！

    怎么可能？鬼才信！

    所以，沈炼没有急着广而告之此事，只提前告知北天门，去接收下法源寺的地盘，维持那片地盘的安定，尽可能安抚当地百姓。

    可想而知，北天门得到消息后，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我的天啊，毕竟法源寺是五宗之一，怎么可能说灭就灭。

    北天门是有野心，但他们的野心是有局限的，只想能与法源寺并驾齐驱便好，把五宗扩大为六宗这样的野心，从未有过吞并法源寺之心。

    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太震撼了，反而把他们吓住了，不敢去接。

    北天门掌教左志雄几天几夜没合眼，派人再三确认，方才接受这个事实，法源寺真的被灭门了。

    北天门有此反应并不奇怪。

    事实上，岷山派、太元宗等另外四宗在得到消息后，更加难以置信，待确认后，一个个惊恐万状，寝食难安，全慌了！

    法源寺是怎么被灭门的？

    在北地，能毁灭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除了妖族，便只有北境之王。

    联想到前不久北境之王在法源寺山门前突遭刺杀一事，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北境之王下的毒手。

    一时间，天下惊怖，人人自危，惶惶不宁。

    直到这时，沈炼才放出消息，以北境之王之名，悬赏通缉哑巴僧。

    八方闻风而动，很快查到了哑巴僧的下落，此人正在南下追击谢真三人。

    很多人为了赏金前去截杀哑巴僧，结果全部折戟。

    哪怕是黄金十级蛊师，哑巴僧照杀不误，展现出恐怖无匹的杀伐之力，震慑八方。

    “金刚入魔哑巴僧！”

    众人这才知晓，是佛门金刚入魔，导致了法源寺被灭门，祸起于萧墙，与北境之王无关。

    因为哑巴僧所过之处，天气莫名燥热，如同三伏天到来，故而大家给哑巴僧起了个称号——伏天魔！

    而这个称呼，将在不久的未来，让全天下深深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