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进了大堂,叫人把茶水糕点奉上,唐霄坐在主座,福伯老态龙钟地坐在下方首座,黑袍少年坐在客席,至于剩下的青衣男子和配剑男子则一左一右地跪坐在黑袍少年身后。 “方才进府前看到门上的匾额,莫非令尊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平侯唐震?”黑袍少年坐下后,便有些心急地问道,与之前镇定自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唐霄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正是,有什么问题吗?” 黑袍少年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些,平复了下心情道:“无事无事,只是在下从小就听说过唐将军的英雄事迹,突然来到贵府,有些情不自禁,还望兄台不要怪罪。” 在唐霄继承的记忆中,唐震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回到家中就摆着一张臭脸,三天两头就揍他一回,不过也难怪,原来的唐霄确实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二世祖,整天只会提笼架鸟、斗鸡遛狗,任谁看见家里有这么个倒霉孩子,心情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去。 “英雄事迹?”唐霄对于唐震的了解真不多,唯一知道的只有武平侯这个封号,偏偏这玩意儿还似乎注定与他无缘。 “唐将军十六岁从军,三十岁带领大军横扫六国,助今上完成华夏一统,受封武平侯,赐大秦军神称号,一生征战无数,皆无败绩,只可惜天妒英才。” 见对方说的激情澎湃,两眼冒精光,唐霄就知道感情眼前这位还是自家便宜老爹的铁杆粉丝,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没想到唐震居然这么厉害。 唐霄十分配合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道:“家父已不在人世,我不想再多做提及。” 黑袍少年闻言急忙道歉:“是在下唐突了。” 寻找水源和治理旱灾的法子唐霄昨天就写成了册子,本来想交给华阴县令,但仔细一想还是准备交给黑袍少年,因为刚才进门的时候,福伯在他耳边提醒,对方腰上的玉佩是宫里的物件。 黑袍少年一拿到唐霄昨天夜里才写好的《抗旱手册》,就忍不住翻阅起来,只不过刚展开竹简,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因为这上面的字实在是惨不忍睹,歪歪扭扭、横七竖八,毫无美感。 唐霄看到黑袍少年的表情,也是一脸的不自然,这个时代没有纸,只有竹简和绢帛,绢帛由于造价昂贵不能用于大规模的写作,而竹简上本就不易书写,再加上小篆结构复杂,写出这一手狗爬字也是情有可原。 随着竹简的缓缓展开,黑袍少年皱着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最终脸上布满了欣喜之色,收起竹简,黑袍少年起身对着唐霄深深鞠了一躬:“唐兄此书犹如天降甘霖,可救万民,在下代秦地四郡千万百姓先行谢过。” “不必如此,我身为大秦人,也不忍心看众多黎民百姓为此受苦。”唐霄将黑袍少年扶起,道:“其实你今日不来,我也正准备将此书交与朝廷。” “唐兄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看完《抗旱手册》黑袍少年又提出要看看庄子里的水井,唐霄知道对方对于自己所写的东西还持有怀疑,也不多说什么,亲自领着三人把十口水井走了一遍。 亲眼见到每口水井中都有源源不断的井水冒出,黑袍少年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沉默良久便提出了告辞,毕竟刚认识不久,唐霄也不好意思挽留。 自始至终,两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问及对方姓名,唐霄是懒得问,黑袍少年则是觉得不用问。 ——分割线—— 咸阳宫章台 一个身着蓝色常服约摸二十岁的青年跪坐在书案前,虽然脸庞还略显稚嫩,但眉眼之间已然能看出一股睥睨天下的英武之气,在其左右各堆着一叠成山的案牍,几乎将其淹没。 批完一份奏章,蓝衣青年打了个哈欠,一旁的宫女见状立马递上一杯茶水,同时为其轻轻地捏起了肩膀。 蓝衣青年端过茶杯还没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大哥,大哥。”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黑袍少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雀跃地扑到蓝衣青年怀中,要不是后者眼疾手快,手中的茶杯就被打翻。 屏退侍者,蓝衣青年把黑袍少年扶正,帮其整了整衣衫,佯怒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莽撞,跟个孩子一样胡闹。” “我在你面前,不永远是孩子嘛。”黑袍少年拉着蓝衣青年的臂膀左右晃悠,撅着嘴巴撒起了娇。 上下打量了黑袍少年一番,白衣少年点了点他的鼻头笑着说道:“又跑出去偷玩了吧,让公父知道肯定又得罚你抄写经文。” “你不说我不说,公父怎会知道。”黑袍少年眨了眨眼睛,灵动之中透露出一丝狡黠:“再说这回出去我可帮了你大忙。” “你能帮我什么忙,别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蓝衣青年指着堆在一边的奏章满面愁容地说道:“这边的奏章半数以上都是关于秦地旱灾的,据下面传来的消息,此次旱灾死亡人数已逾十万,涉及灾民达数百万,秦地四郡处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公父这几天因为此事都砍了好几个官员的脑袋。”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黑袍少年说着拿出一卷竹简放在白衣少年面前。 蓝衣青年看着竹简一脸不解:“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蓝衣青年半信半疑地举起竹简,打开竹简的第一反应和黑袍少年在武平侯府时简直如出一辙,看得黑袍少年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一盏茶后,蓝衣青年合上竹简,一双瞳孔瞪得滚圆,面目通红地冲着黑袍少年问道:“这上面写得是否属实?” “绝对属实,我和赵文赵武都亲眼见到了华阴县的那十口水井。” “太好了,这下我秦地百姓终于有救了,有救了……”蓝衣青年状若癫狂,举着竹简仰天大笑。 相比于蓝衣青年的癫狂行为,黑袍少年此时表现极为平静,不过心里却对那道坐在田埂上,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的身影始终挥散不去。 唐霄吗,有意思,记住你了。黑袍少年把头上的发簪抽出,轻轻一晃,三千青丝就如瀑布一般垂直落下,柔顺地披在腰间,精致的俏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